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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接生婆(1 / 3)

作品:《刘家庄

时近晌午,流均古镇,坐落大运河以东。它上游有淮河、鸿泽湖。每年夏季,两河一湖,洪水泛滥之时,当地人称老黄河的泄洪渠道,经过马家荡、乌金荡,进入浩瀚黄海。

老街,是一条南北走向,东西宽不过丈许的狭窄街道。这里,挤满街坊人家、小生意买卖琳琅满目。东西两侧,住户于门市有序排列,以渔民较多、农耕捞着为辅,剩下的都是生意买卖的商户。

从陆路进入淼青山隘口,地势险要;水道途径乌金荡将其与世隔绝;对岸是马家荡,与之隔水相望。蓝天碧波、不见人影。从刘家庄遥看乌金荡,极目远眺空荡荡。白花花湖水,与蓝天交相辉映。唯一不变的是:渔家、商船扬帆起航,交织往返。

老街大部分店家商品,来自刘家庄的刘老爷家贸易商行。什么缸坛瓦罐,绫罗绸缎,都是刘家庄按期供货。包括耕田耙地用的水牛、毛驴,也是刘家庄船队,从北方运输贩卖得来。因此,刘家庄的刘老爷,在流均大街上,还是家喻户晓、人尽皆知的大人物。

老街西,有一处依堆旁河的四合院。男主人叫史部丢,女主人叫马娘娘,一共七口之家,五个女儿,俗称“五朵金花。”

史部丢,虽弓腰驼背,身高五尺不到。一年四季,头上离不开西瓜皮帽;身上离不开蓝布大褂;脚下离不开老棉鞋一双,人称外号“四不像”。

一不像:柴米油盐酱醋茶,老婆马娘娘一手擒拿。马娘娘不在家,宁愿姑娘做主他也绝不当家。街头巷尾说他怕老婆,人前背后说他找的不是婆娘而是妈。马娘娘眼一瞟,他赶快把水挑;马娘娘一翻眼,他赶快洗锅抹碗把活干。所以,大丈夫他第一个不像。

二不像:你说他一个正常人,耳不聋眼不花,天天蜗居家里算命打卦。什么阴阳八卦、命运八字、乔迁安宅,一天到晚,专门干些鬼八道,忽悠人家。说他是瞎子,他又是睁着眼;说他是神仙,他又是魑魅魍魉论鬼神。所以,瞎先生算命,他第二个不像。

三不像:你看他拎起不像茨菇,放下不像粽子,到处充雄爱打抱不平。说他有侠义心肠吧,他又见风使舵。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遛,光光不吃眼前亏。所以,人们崇拜的大侠,宁死不屈。他第三个不像。

四不像:别看他案台上,文房四宝俱全。过年过节,写一副对联,手到擒拿。舞文弄墨,入木三分。只是打个官司,请他写个状纸。你看他那样,摇头摆尾、作捐叩头,是万般推托。平时看不到他习武强身,关键时刻,却能一招制敌。熟悉他的人,不知道如何评价他,都认为他城府老道、不好惹。所以,文不像秀才、武不像兵,是他的第四个不像。可就这么个四不像,你还别小瞧,人家找了个精通三界的媳妇马娘娘。

马娘娘:仰仗身高五尺有余,出门离不开小药箱。她,头裹大红丝巾外出。脚,穿红色皮鞋骑马。绸缎旗袍,搭配小挎包。大长腿,连着小蛮腰。别看她骑着毛驴满街跑,土匪见着也叫大嫂。何许人也,如此神通?客官不急,她还有如下几招:唱大戏跳大神,和鬼说话她都能。上香她和玉帝如来称兄道妹;烧纸她和阎罗判官交头接耳。甭管是真是假,你不信别上她家找她。嘴歪眼斜她上门,蹬坛过阴即纠正。有气无力冒大汗,马娘娘一摸把活干。头疼心发热,马娘娘让你把饭噎。不吃药,不打针,一场神会一股香,将死之人又重生。更神奇的是:临身足月她接生,管她生男还是女,百里挑一胎胎顺。于是,接生婆,人们习惯把她称。

今日,却逢二月二,龙抬头日剃头挑。史部丢开门相迎,剃头刮脸,修眉毛。引来街坊邻居,一鼓作气,都往他们家跑。堂屋挤满人,欢声笑语,笑煞人。

“嘚嘚嘚,吁...”一声马嘶叫,众人竖耳圆目瞪。

大白天,骑马飞奔,非盗即匪。大家摒弃呼吸,伸长脖子往外瞧。见来者,头戴黑礼帽,身披黑衫罩。六人各骑一匹马,腰间驳壳各一把。如此行头吓煞人,众人相唬退出门。

何许人也?马娘娘见众人有些怕,只怪她们井底之蛙见识少。她不紧不慢地对着绣房一声喊:“荷花,快去门口看看谁来了。”

房间里,立刻传来清脆的声音:“娘,我知道了。”

荷花,是他们家大姑娘,今年芳龄二十一,她正带着妹妹在绣花。听见娘亲把她叫,放下手里活,急忙往大门口跑。

抬头一看大门外,来人个个猛如虎。一身行头吓煞人,荷枪实弹,手拿黑皮鞭:“妈呀!是土......”一句话未了,人却情不自禁往后退。一脚踩到院子里的玉米囊,往前一跐、人往后一仰“哎呀”一声,“噗通”倒地。

丫头,摔了个四仰八叉,逗得众人笑得前仰后合。

四小姐见状,一骨碌从马上跃起。飞身过去,一把将她拉起。并小心翼翼询问道:“姑娘,你没摔痛吧?”一边帮她拍打身上灰尘。

荷花正气呼呼的怪人们笑她。气不打一处来的她一甩手,正巧打在四小姐的礼帽上:“用不着你管,离我远点。”

脸上被刚才那一跤摔得,让人笑得发烧。只好把气撒在四小姐身上。忽见礼帽落地,出现在她眼前的,不是力大如牛的土匪,而是一位披发齐腰、亭亭玉立的大小姐。她愣了愣神,知道是自己误会人家,尴尬的捡起礼帽,恭恭敬敬还给四小姐:“对不起气,是我误会你了,我看你们这一身行头,以为是...。”史荷花啾着嘴,有点难为情样子。

四小姐笑着掸一掸礼帽上的灰尘:“没关系的啦!当我们是土匪是不?我要真是土匪,一准把你抓去做个压寨夫人,谁让你长这么漂亮呢!”

史荷花不知说什么才好,听见姑娘夸她,脸上腼腆,心里确甜蜜蜜。于是,刚才的不快,她一下子全完了,转身对着屋里喊:“爹、娘,来客人啦!”尽管,她还不知道客人来自何方。

屋内,刚才还一屋人伸长脖子,惊恐万状。听了史荷花一声叫唤,一个个骚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