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是存在的吗？

若是有人把这个问题抛给我，那得到的回答一定是否。历代天贵星离开冥府投入战场，几乎每次都是亲临敌阵前的理由是什么？因为我从不相信除了自己手中力量以外的其他东西，包括部下和同为三巨头的艾亚哥斯和拉达曼提斯，也从不会向任何人祈祷，毕竟我清楚我的声音不会得到任何回响。

但在当下，我尝试了所能做的一切，依旧找不到任何挽救一个灵魂的办法时，却忍不住向敌对势力的女神说出了简直像是求助一般的话，简直就是头被天蝎座打了——整个人都不太清醒的样子。

阿斯普洛斯的灵魂此刻状况十分特殊，在我试图使用冥府审判者特权将它聚拢回囫囵一个人形时，一股更加蛮横的力量总是截住我的小宇宙，再次把它打散，几次重复下来，他的身形越来越淡，根本不是我能拉得回来的程度，就好比捧在手心的细砂，再怎么并拢十指，也会散落出去无影无踪。

说实话，再死一次倒是小场面，底下还冻着好几个圣斗士呢。问题是照这么下去，最后他的灵魂根本就不会回归冥土，根本不会到达寒冰地狱，而是直接就在这里彻彻底底的消失，跟他妈灭霸打了响指似的，分分钟原地化灰啊！

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魂儿都给你扬咯？

“这……让开！”萨莎迅速理解到眼前发生了什么，焦急地冲过来，手心聚起金色的光团，加诸在阿斯普洛斯的魂魄之上，我一眼看出她身上的小宇宙宛如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抹了把脸，默默地看着她做无用功。

“没用的，雅典娜，现在的你别说救人了，连披挂神衣都很勉强吧？”事到如今只能接受现实，我深吸一口气，把双子座的圣衣往德弗特洛斯的方向推了推，“算了……你把它穿上吧。”

见他半天没动，眼神从圣衣又移回兄长脸上，阿斯普洛斯意识涣散，强撑着小幅度叹了口气：“早从两年前开始，它就应该是你的。米诺斯说得对，不要在我这种堕入邪恶之人身上浪费时间了……你们应该往前走。”

“黄金圣衣绝不会去救一个你口中的邪恶之人。”萨莎盯着阿斯普洛斯，厉声反驳，“若是在眼前的人都没办法从哈迪斯手里抢回来，那我要如何把这片大地拉出黑暗？”

我保持沉默，过不了多久，事实就会打破她不切实际的想法，在场的大多数人和我抱有同样的观点，但没人点破它，只有天马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没错，我们一路走来，就是为了让任何人都不再受到伤害……不管你以前做了什么，至少此刻我确定你是同伴！我能听到远处，让叶他们的声音，萨莎，他们也一定是这样期盼着的！”

话音刚落，萨莎身上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极其与众不同的小宇宙，柔和又缱绻的风扑面而来，远远称不上多么强大，但它瞬间布满了整个残缺的海王星宫，金色中夹杂着浅浅的绿，如同抽芽的嫩草，欣欣向荣的生命力争先恐后地涌来，这才让人发现，原来不是这股力量来自她体内，而是它们从四面八方汇聚在她周围。

她目光明亮，眼中跃动着希冀和欣喜：“正是如此。一定还没结束，我能感觉到山川河流的祝福，和人们的善意的祈愿！”

“这是小宇宙？”希绪弗斯震惊道，“不……还有世间万物的根源，大地的馈赠？”

“难以置信……”

一道炫目的白光如同银河般从天而降，最终栖息在萨莎手中黄金杖的尖端，像一把火炬似的点燃了黑夜，此时此刻，地上所有无声的生命回应着她的意志，连同被留在地球宫断桥后圣斗士们的小宇宙，把众人眼前映得亮如白昼。

我看着这一幕，捡起了放弃思考的脑子，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翻起来：“等等，没错！确实还有办法！”说话的同时，我心里闪过无数念头，时间不等人，阿斯普洛斯已经失去了自我意识，来不及细想，我只好咬牙敲定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计划，吐出一口气平复心情：“我先简单和你解释一下情况。”

“阿斯普洛斯的肉身是冥王之力的杰作，但灵魂并非因哈迪斯大人的意志苏醒，能坚持这么久不魂飞魄散，也有他自身在反抗的原因。”而且不出所料的话，他的名字甚至不会出现在生死薄上，已经算的上超脱世间常理的罕见人类，我比了一条线，把眼前的灵魂轻轻划成两个部分，“这一半已经几近透明，需要你用这股力量修补，另外一半……有哈迪斯大人的意志在作祟。”

“冥王的意志？”天马疑惑地发问。

“他肉身的崩毁就是拜此所赐，好在只是间接侵蚀了灵魂。”我懒得细说，越讲越觉得有戏，不禁加快了语速：“你们也能看出来，我的身体已经被神血同化，差不多要到极限了，靠近心脏部分的血液几乎可以当做神的力量来用，应该可以覆盖剩余的哈迪斯大人的影响。”

萨莎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要用我和你所持有的冥王小宇宙，为他创造出一个崭新的灵魂容器？”

“这不可能！”笛捷尔率先发出反驳，“雅典娜大人的小宇宙怎么可能和冥王的力量共存？你这样做只会适得其反，搞不好会引起类似积尸气魂葬破那样的大爆炸！”

“喂喂，你也太看得起我的积尸气了吧？”

“我跟你们讲，没什么不可能，我亲眼看到的，这人连同伴的心都敢掏……”

“你见过几个能同时穿上圣衣和冥衣的人？他的‘自我’坚如磐石，况且……除此之外我实在没有别的解决方式了。”我打断雷古鲁斯的魔鬼发言，低头看着胸前，伤势虽然已经被修复得差不多，但铠甲破的一个大洞还明晃晃地昭示着存在感，迅速在皮肤上划出一个十字形伤口，我眉头都未皱一下地催促萨莎，“没时间了，成功还是失败，都得一试才知道！”

“——我明白了。”

她语气平稳，显然已经恢复了冷静。随后毫不犹豫地一挥手，仿佛这股奇异的力量天生就属于她一样，源源不断的小宇宙以萨莎为中转站，潺潺流向阿斯普洛斯淡去的灵魂，润物无声，脆弱的金色的灵魂像是鱼儿回到水中，正贪婪地汲取着养分，比我想象的还要顺利。眼前柔和的光弥漫了整个视野，我双手都沾满了自己的血，在小宇宙的帮助下凝结成鲜红一团，向前一送，它顷刻间就闪电般地扑了过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得屏住呼吸翘首以盼，我清楚地知道，现在才是关键——出自我手的神血并不受哈迪斯的影响，钻进魂体内直冲目标而去，凶暴且疯狂地吞噬着内部剩余的黑暗，视觉效果惊人。忽地，我听见一阵尖锐的咆哮，略微偏头，脑子一震，惊觉自己的鼓膜受到了成吨的伤害，左耳的听力不知道还健不健在，要命的是这一下干扰了小宇宙的输出，造成了一瞬的断层，厮杀正欢的两股力量豁然一顿，隐隐有局势反转的倾向，见此，我心底凉了半截。

这时，德弗特洛斯上前一步，握住了我的手，我眨了眨眼睛，把模糊视线掰回来，感觉和阿斯普洛斯十分相似，但又不太一样，隐约能让人想到躁动的岩浆般的磅礴小宇宙填补了我不足的后力，为绞杀冥王种下的意志做出了十足的努力。成功的天平终于缓缓向我倾斜而来，经过无比难熬的炙烤折磨，所有不应该存在的东西都被拔除时，我注意到萨莎的额头冒出了细汗，显然不像是表面那么轻松，她几乎把所有的力量都用在救人上，或许脱下那身黯淡的战甲会减少大半负担，但这不是我该多嘴的事情。

我从未觉得几分钟是如此漫长，在数不清多少个会让事情变得糟糕的可能性中，最好的那一个出现了。

消逝的身体正在以粒子重组的方式渐渐返回，凝聚出躯干、四肢和头颅，拼凑成一个崭新的肉身。所有都完好无损，一如最初，被勉强补好的灵魂似乎被其吸引，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落到新生的躯体内。

我松了口气，回头还没说话，就看见天马捂住了萨莎的眼睛，额角一抽，赶紧把大门边做装饰用的巨大旗帜扯下来，若无其事地把新鲜出炉的裸男裹起来，转移话题，对着德弗特洛斯说：“咳、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会出现什么结果……不如你去叫他起床试试。”

“……现在？”

“不然呢？放心吧，雅典娜亲自引导，身体健康上肯定是一点问题都没有。”我摸着下巴复杂地说，“至于其他的……”应该不能精分复发吧。

德弗特洛斯只听清了前半句话，闻言挪过去伸出颤抖的双手，简单粗暴地按着兄长的胸膛摇晃了十几下。

——你下手轻一点啊倒是！没啥毛病也被你晃出脑震荡了吧这样！！！

终于，在全场所有人眼巴巴的注视下，阿斯普洛斯睁开了眼睛，瞳孔聚焦，扭过头，视线从漆黑的夜幕转到一旁，扫视一圈，然后懵在当场。

“？？？”

看他这问号都快从脑袋上冒出来的反应好像不太对，希绪弗斯忍不住问：“你还好吗？”

“……还行？”

阿斯普洛斯看起来十分无助地把旗帜往上拉了几厘米，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自己半裸着被围起来的现实，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等一下，先不说我衣服的问题，这里是哪？你们怎么全身是伤？发生了什么？”

“阿斯普洛斯，你还记得我们是谁吗？”哈斯加特发出了灵魂的疑问。

“你的右眼怎么了？当然记得啊，希绪弗斯、哈斯加特……你……你是马尼戈特的亲戚？嗯？你是谁？好像有点眼熟……”他一个个指过去，认到一半开始怀疑人生，最后茫然地看着我，“你又是哪位？……这小宇宙，难道是冥斗士？”

“……”我愣了足足五秒钟，忍住以头抢地的冲动，颤抖道，“冒昧问一下，您今年几岁？”

“十七岁啊。”

扑通一声，德弗特洛斯在我左前方当场表演了一个滑跪。

我的上帝！这真是太他妈对不住了啊！修复过程太过暴力直接少了十年记忆可还行？你哥分分钟变你弟，也太恐怖了，我何其三生有幸能把各个年龄阶层的阿斯普洛斯见个遍啊？莫说了，眼泪夹不住了！

都让开，我现在就去死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