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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1 / 2)

作品:《满庭芳

“叶家丫头,进屋里来!”

年纪一大把的江载舟声音却是中气十足,叶盈盈循音入屋。老者的白发已潦草束起,手中握着卷起的答卷,高挑秀雅的白衣郎君站在他身旁,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

在两人注视下,青衫少女面色不动躬身拜道:“学士。”

“好一个立法贵严,责人贵宽。你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眼界,无愧扬州第一才女。”江载舟捋着白胡,说着,那双浑浊的眼逐渐悲伤起来:“倒是让老夫想起了许多事,那老家伙若是还活着……”

忆起曾一起熬过寒窗的故人,老者眼中似有晶莹泛出。

“叶家丫头,老夫此次愿意为你出题是敬你祖父叶之恒。旁人入了仕途最终为了五斗米而在这条黄金路上汲汲营营,而你祖父一生为官,走上顶峰也好,跌入谷底也罢,至死仍是一颗赤心。奈何他去得早……”

江载舟顿了顿,道:“倘若你看得起老夫,可愿同惊川一齐,拜入老夫门下?”闻言,叶盈盈怔愣片刻,忙不迭提裙跪地:“学生愿意。”

叶盈盈本只为过太学而来,未曾想能有这等意外之喜。大魏开朝那年,首次科举便有三大才子惊现于世,其一是传诗百篇的叶家祖父叶之恒,其二是太学创办者王骥,最后便是眼前这位鹤发童颜的老者。

江载舟虽脾气古怪,看不上官海的尔虞我诈,但没有人会质疑他的学识。尤其是他与他的夫人霍冰花并称“江霍”,独创一派字体,但二人实在低调,就连叶盈盈也是最近才知晓自己幼时曾描摹过他们的字帖。

万人挤破了头都没能入他门下,自己实乃沾了祖父的光。

“很好,往后有任何疑问皆可来赋书轩寻老夫,回去准备入学事宜罢。”江载舟大手一挥,却见小姑娘疑惑抬头问道:“学……学生不用向老师敬茶吗?”

老者哈哈一笑,指了指桌上已经见底的兔毫盏:“丫头,你不是已经敬过了吗?”叶盈盈按下欣喜,对着江载舟叩首拜别。

青衫少女出屋后,江载舟看向一旁视线追寻倩影的白衣郎君,揶揄道:“臭小子,小师妹都走了,你还杵着做什么?”

傅惊川不曾料被老师这般直白的打趣,俊颜倏然一红,慌忙道了句告辞。见少年步履匆匆追出,江载舟笑看向了手中的答卷。

久凝之下,眼前缓缓浮现了两个年轻气盛的毛头小子,其中一个长相儒雅俊朗的笑道:“你问我百年后?”

他眉峰一挑,好似从不觉自己是置身于破茅屋中,张狂甩开绣满了布丁的大袖,铿锵有力道:

“便是我百年了,叶氏之魂,生生不息!”

再回神,老者抬起枯柴般的大掌抹了把脸,这才发现自己早已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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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内屋没两步,身后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正欲归家去的叶盈盈见了来者疑惑道:“傅大郎君?”

高悬天空的那轮金乌移至头顶,叶盈盈正巧站在院中那棵冒了新叶的巨柳之下,白衣少年在她面前站定,两人一齐被笼在了树荫之下。

他抬手拨开几根长柳条,眉眼带笑:“叶娘子还这般生疏,可是不愿认下傅某这个师兄?”

叶盈盈忙辩驳道:“盈盈不敢。可……”

可让她喊今日初识之人师兄,总觉得有几分别扭,这种感受就像她那天用着有他余温的手笼一般怪异。

在那双总是含着几分情的凤眼注视下,叶盈盈嗫嚅了半晌,终于提了口气幽幽道:“师……师兄。”

听了这声如蚊般的“师兄”,傅惊川轻笑出了声。叶盈盈俏脸涨红,正要说话,赋书轩院外忽的响起了女儿家的调笑声,由远至近。

叶盈盈明显感觉到面前白衣少年的身子紧绷起来,破天荒的竟在他的脸上看见了一丝烦躁,还未待她准确抓到那缕情绪便消逝了。

紧接着,傅惊川伸臂攫起面前少女纤细的手腕,压低嗓音道:“冒犯了,师妹。”

“傅大郎君,你……”

还未话完,素衣公子便扯着小姑娘绕至树干后,左手覆着她的唇,右手竖起食指抵在自己唇边示意安静。

两道身影隐匿至巨柳之后,叶盈盈被他禁锢在原地,距离窄狭,还能闻见彼此身上残有的返魂香。

傅惊川低头看向面前少女,与初见那飞雪中遥遥一望的清冷不同,此刻她脸庞微红,呵气如兰,吐出的热气在他手心,就像被什么轻轻挠了挠。

如此生动的美人图,不禁让少年眼皮微微一跳,心虚别向他处。

几息后,院外声音散去,傅惊川侧身确定安全后,适才松开了愣在原地的青衫少女。

许是将他慌忙躲藏的原因猜得八九不离十,叶盈盈脸上的红润早已褪去,她眨了眨眼,悄悄打趣道:“傅大郎君风流债不少。”

傅惊川苦笑着摇头,大魏风气开放,主动求爱的贵女大有人在,这也是导致“东京四大公子”被评选而出的理由。若是他一人倒没那些所谓,若是让叶盈盈被她们瞧见了,往后入了学还不知会生出什么麻烦呢。

“你这没良心的丫头。”话罢,傅惊川又道:“不必急着回府,记得去女院织室领一套太学成衣,过些日子便是太学一年一度的入学汇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