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9

周煦开始思索自己快乐是什么样子。

此时此刻的痛苦过于鲜明。她像陷入泥潭，喘不上气，快窒息了。

可是快乐是一种很遥远，模糊，没有定义的东西。她下意识把那种追寻不到的感觉和欲望的释放上挂钩，那只能是和叶言倾不管不顾，没头也没尾的相处。

但周煦说不出来让人为难的话，她一向是这样，不想为难别人的结果就是让自己为难。

电话还在通着，一分一秒地跳，两边都在沉默。

叶言倾听见周煦的呼吸声，即使看不到她的表情和状态，但能感知到她的情绪。知道她在低落，也知道她在忍。

他不是神，要生活，要工作，但对她有很多不忍心。

“周煦。”他的声音很低，喟叹着，“还是想见你。”

周煦再次难过起来。

叶言倾计算了一眼时间，“我让人去接你。”

“不用。”她执拗地拒绝，企图证明她没这个人也可以，不会被任何人牵着鼻子走。但是半个小时候还是出卖了自己，她想听他说爱自己，即使是假的。

叶言倾在上海的住址周煦有。

没有进去，她把车停在小区门口，看保安小哥笔直地站在门岗前，目不斜视地盯着来往的车辆，住在这里的人天生就给了人距离感。

浓稠的情绪堵在嗓子眼里，过了好一会她才给叶言倾打电话，开口时已经听不见委屈和难堪，反而理性平淡，用一种惊喜的口吻。

就像她每次都克服困难，打电话给甲方说好话那样。

气球吹得越大越漂亮，但很容易“砰”的一声炸掉。

已经是春天，周煦的外套里只有一件白色的连衣裙，贴在消瘦的身上，是模特身上最小的size，风吹着裙摆拍打着她的小腿，力道再大一点儿就能帮她吹走了。

叶言倾出来的时候却还穿着毛衣和长裤，脸是白的，发丝浓黑，看着舒服又温暖。

他比周煦更会装腔作势，有些人就是这样，平易近人没什么架子，那是他在对你进行降维打击。他情绪稳定，过来牵周煦的手，笑着揶揄她：“要接你说不用，结果自己开两个小时的车，这么喜欢找罪受啊？”

周煦又不像他有自己的司机，她低声咕哝着，“变卦了，不行么？”

叶言倾无言地点点头，“你小孩脾气啊，阴晴不定。”

“你烦我这样么？”

“烦就不会亲自来接你。”

小区的道路其实开着路灯也有点黑，牵着手，还总是有深一脚浅一脚的感觉，周煦慢他半步，像女儿抓着父亲的手指，跟随他，看他的背影，踩他在地上的影子，愈发觉得稳重伟岸。

好像电话里的冷战不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调侃对方。

她看见亮光竟生出些许恐惧，于是又犹豫了，“还是去酒店吧。”

“怎么了？”

周煦想起叶言倾开在她公寓对面的酒店长包房，本着平等的原则，她摇摇头，“不太方便。”

叶言倾没有理解她的顾虑，以为是身体不方便，只说：“需要什么，叫个跑腿不难。”

“算了。”周煦只能作罢。

片刻后，他又说：“不会有别人来。”

“知道。”周煦的声音还是闷闷的。

叶言倾家里具体什么情况，周煦不知道，但有钱有势是肯定的。他在上海的住处是网上挺有名的豪宅，在北京的也是。

父亲总是说她在别人的名利场里迷失了自己，摆不正心态。但其实不是这样的。

这个世界上穷人多到你失去想象，富人也多到你失去想象。这些年周煦看惯了太多有钱人，发家的姿势各有不同，有的时候你都会怀疑他们的钱是自来水，地下喷出来的。

无论是小富即安还是大富大贵，她都已经麻木。

大家都羡慕出生在罗马的，顿觉自己的渺小卑微，可是出生在罗马的人根本就不屑向下兼容，你不过是落在鞋面、踩在脚下的一粒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