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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武圣(1 / 2)

作品:《枕刀

语出话落,但见那茫茫飞雪中不知何时多出一顶素白色的桐油伞,静如无物,无人察觉。

伞下自然是有人的。

撑伞之人一袭漆黑墨袍,青丝垂空,额前还有几绺白发,面颊宛如冰魄,晶莹剔透,远观简直不似血肉之躯。

“大胆!”

几在话语落地一瞬,雪幕深处已有人大喝一声,声如巨雷,杀气腾腾。

撑伞之人踱步走出,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看来即便过去这么多年,你们这些人还是没有减少对我的杀心,不曾放弃铲除我的打算。”

适才那叱喝之人再度开口,“放肆,跪下说……”

但此人忽又长叹了一声,朱大一死,便意味着朱氏气数已去大半,回天无力。

随着时辰一点点过去,天色渐暗,不多时已化为黑夜。

别看这人相貌阴柔,不想拳势霸道刚猛,大有拳撼千山之势。

但这既是弱点,同样还是优点。

“你……”被李暮蝉如此轻视,那人双眼怒张,而后发笑,“哼,我之强,非是在于武功。刀剑虽利不过三尺,而我一言,却可决胜千里之外,令天翻地覆,神鬼失惊。”

“他还活着。”士卒颤抖着道。

雪幕深处的嗓音戛然而止,再无下文。

然而,任凭这些人手段尽出,无论刀、枪、剑、戟、棍、棒、锤,哪怕暗器、毒药,但凡能想得出来的,全然奈何不了对方。

天禽门掌门凝望片刻,忽越众走出,看了眼林深处的那位九五之尊,遂满脸肃容的走向李暮蝉。

有人忙回应道:“公子,胡道人赶来半途,听闻这人刀劈剑砍不伤,火烧不死,已是转去西方云游去了,白云禅师与之同行,没个三年五载,只怕难以回还。”

“呵呵,好说。”李暮蝉拂雪矮身,坐于一块大石上,慢声道,“传昔年禅宗初祖达摩祖师东进传法之时,一路行来,屡历杀劫,曾任由旁人施毒、刀劈、剑砍、火烧、水淹,俱皆难伤其身,因此威震千古。今日我便效仿一二,不动刀兵,就坐在这里,只要你能在十天内伤及我这肉身,无论什么方法,无论你派遣何人,但凡见得一丝血腥,我任你差遣。”

这惊天动地的一拳,竟似泥牛入海,春风化雪,不闻半点动静。

即便是冶儿,比起此人,将来说不得也要逊色不少。

新帝嘴唇翕动,张口欲言,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一波暂退,另一波人马当即迎上,又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攻势。

李暮蝉收了伞,“想试什么?”

“唔!”

李暮蝉轻声道:“你想重振朱氏声威?”

然后是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此物为他暗中准备多时的大杀器,若是单独一件或许比不过暗器灵活,但胜在威力强横。一旦十件乃至数十件加起来,穿金破石,足可将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毙于惊雷一瞬之间。

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有人不知从何处取来数桶火龙油,淋在了木头上。

就连他手中的伞,亦是丝毫不损。

他一面抱拳,一面出言道:“好叫李盟主知道,霍某欠林中那人一份人情,曾立下重誓,必以命相报,今日……得罪了。”

只在一连串震耳异响之下,定睛瞧去,却见那二十余位火铳手尽皆凝立当场,而在他们面前,数十粒铁丸仍旧浮空不坠,被一层水幕所拦挡。

“皇上,还是就此作罢吧。”开口的是杨慎,他看着李暮蝉眼中同样满含骇色,亦有惊叹,“此人妙参天理,已是近乎神圣,人间无敌,普天之下恐怕已无人能奈何的了他……莫要强求。”

天禽门掌门见状反手满脸凝重,止于十步之外。

只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这些人竟围着那坐于石上的身影一阵狂劈乱砍,然几刀落下,非但寸功未建,手中百炼钢刀竟是俱皆碎断,一个个虎口崩裂,惊惧而退。

“这他娘的还是人么?”

但这句话明显有些多余,李暮蝉既能现身于此,走下翠云峰,自然是赢了。

目睹这一幕,那些观者无不是打了个寒噤。

盖因那些动也不动的火铳手,猝然身形剧震,浑身发出一阵骨裂般的爆鸣,而后连一声惨叫也无,布帛刺啦碎散,浑身四分五裂,化作漫天血雨。

只这推拳一送,其脚下丈许内的积雪无不激荡而起,漫天冲飞。

“掌门!”

“回禀公子,霹雳二老说是要退隐江湖,就不来趟这浑水了。”有人低声回应道。

李暮蝉望着对方,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口吻,“你眼中精气神华虽是灿烂,然内里空虚,华而不实,想来定是辅以外丹之术以壮己身……杀你,弹指一挥而已。”

差的不是武功,而是心性。

如能纳尽所有,熊熊烈火,竟然尽归掌中,被轻轻攥灭。

这人不但辈分极高,还两度重修嫁衣神功,一身功力横绝古今,无有敌手,就连惊艳如朱四也是其一手调教出来的,当之为愧的第一人。

这位新帝又惊又怒,奈何话未说尽,他的脸色登时就难看下来。

“小心。”

全因翠云峰一战,除谢龙腾以外,其他几大绝顶剑手只败不亡,仅凭如此作为,这人便绝非什么心胸狭窄之辈。

只是这最后一条,他并没有报太大希望。

那华盖下的人腾然站起,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遂听一声令下。

冶儿虽经他易经改脉,天资拔高,但有他在身后,武道一途势必顺风顺水,无有波澜,自然也就磨砺不出一颗纯粹向上的登顶之心。

林中四方,箭雨弥天盖地直如飞蝗过境般朝着李暮蝉射去。

“这可是江湖上有名的用毒行家,与当年的五毒童子师出同门。”

李暮蝉睁开了眼睛,起身,自一片焦灰中走了出来,不染纤尘。

李暮蝉听到这个声音,脑海中登时想起当年在皇宫内遇见的那个小太监。

这位新帝一连发出数道命令,最后又补充道:“传令天下,但凡谁能伤及此人,即刻高官进爵,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再近些!”

“这是要火烧啊。”

也就在这些人赶来的同时,林中忽有人发号施令。

新帝沉默许久,然后用一种听不出喜怒的语气说道:“不要让他喘息,命人不分昼夜刀劈剑砍,我就不信他当真成了神佛金仙……等等,既然他说火烧水淹,那我就火烧水淹。”

不由分说,只闻一阵淡淡的火药味儿,林中遂听啪啪几声炸响。

这其中,尤以“天禽门”掌门最为惹眼。

这一刻,他们眼前的那道身影似是变得无比高大,且散发出一股前所未有,惊神夺魄,足以比肩神佛的魔力。

“再放!”

“近些!再近些!”

这人如今已跪倒在雪地上,双眼瞪圆,在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倒了下去。

“啊,那好像是毒仙谷谷主。”

傅红雪也不迟疑,当即带着身旁的老叟抽身而退,消失在了茫茫雪幕里。

但箭雨射至李暮蝉的身前,只在三尺之外,便尽数折断坠地。

但他乃九五之尊,岂会顾及这些,当即铁青着脸沉声道:“来人,即刻送信给少林神僧白云禅师和峨眉‘玄真观’观主胡道人,邀他们前来一会;还有速去请苗疆‘毒仙谷’谷主,以及‘天禽门’掌门,连同‘江南霹雳堂’的霹雳二老。”

天禽门掌门身形剧震,蓦然回神,盖因他那一拳之下竟有一股与适才所发拳劲极是相似的力道逆流而回。

金陵城内,武林群雄犹自回味着之前的那场惊世大战,可直到这個消息传入城中,立时沸腾。

不一会儿的功夫,李暮蝉周身五尺以内,已是插满数不清的断箭残矢。

“放!”

一声大喝,遂见这人单足点地,登时似贴地急飞之劲矢,身形过处,积雪飞卷如浪,拳上所成劲风仿似一声闷雷,眨眼一瞬,已到李暮蝉身前三尺,双脚轰隆一稳,倾力推拳而出。

说罢,他横伞于膝,双目一闭,果真一动不动。

毕竟在一众朱氏族老中,朱大的存在十分特殊。

就连那华盖下的九五之尊也瞪大眼睛,狠咽了一口唾沫,涩声道:“当真?”

见此一幕,那些精兵悍卒,连同一众闻讯而来的江湖人,无不满目震撼。

“添柴!”

那人沉声道:“是。”

“列阵,扬刀。”

那人叹息道:“时如白驹过隙,转眼已历数载春秋……是我。”

那人沉吟片刻,“赌什么?”

说话的功夫,林中已现重重杀机。

当先一人是名灰袍老者,形貌枯槁,面如恶鬼,脸色青中透白,十指乌黑如墨,分明是练就了十分骇人的毒功。

待到一行人马不停蹄的赶到雪林中,眼前又是另一番场景。

这人气势一提,眼中凶光大放,像极了一只即将俯冲搏兔的凶禽,双臂变化越来越快,起初尚能得见拳影,然此刻只见其举手投足间漫天俱是翻飞的拳头。

对于李暮蝉,这位天禽门掌门尽管心中多有不服,但更多的已是敬重。

竟是被李暮蝉的护身真气活活给震死了。

他岂能甘心将这江湖拱手相让。

想到这里,新帝眼神晦涩一亮,沉声道:“即刻命人就近伐木。”

可那雪地里却早已遍布诸般残兵断器,不但有箭矢、暗器,还有长刀、断枪,以及各种五花八门的兵器,洒落一地。

随着火把的落下,一簇火苗登时燃起,然后节节攀升,冲天而上,化作一团大火。

旁人也是听的失笑。

但现在,朱大败了。

奈何走了没几步,这人就像喝醉酒一样,步伐变得轻飘,扑地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