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课(1 / 2)

作品:《[主鬼灭之刃/银魂]松阳的紫藤花小课堂

「他知道我不是人类了。」

任谁站在童磨的角度都会这么敏感。

松阳说他不会知道作为人死去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按理来说以童磨身为教主的身份,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露出不悦的表情来表示受到了冒犯。

正常人应该都是这种反应,甚至会生气地出言反驳松阳:“我当然不知道,因为我还没有死,也不是你口中的那个恶鬼。”

可是童磨没有,他认为没有必要,因为他确实不知道,他也确实是鬼。

以这个条件为基础,甚至可以说他压根就无法明白故事中的恶鬼在死时转化为人的原理是什么。

因为鬼就是鬼,人就是人。

为什么恶鬼最后能作为人死去?

都跨物种了,这不科学。

虽然当今他们食人鬼皆是因接受了某位大人的血由人转化为鬼的,但变成鬼后,生理习性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甚至以曾经的同类为食,人与鬼之间已经跨越了物种界限了,至今从未听过能变回人类的。

就这一点而言,松阳那句话从现实角度出发其实是不复逻辑的,他完全可以当成是对方为了给故事的结局留下一些神秘与遐思的结尾词。

可是童磨不依,他怀疑松阳已经看穿他非人的身份,并且在变着法子内涵他。

不怪他这么想,因为对方此时注视着他时,眼里实实在在有了某种清亮通透的光,让他心里一瞬间由然冒出了一种已经被看穿的笃定感。

虽然他也没有刻意隐藏自己就是了。

细心的明眼人总会发现的,鬼与常人的差异。

就他个人而言,指甲,尖牙,还有浮现着字样的瞳孔,甚至是因只能夜行而常年苍白的肌肤,都属于非人之相。

可是底下的教徒很少有人发现这一点,可见有多么愚钝。不过时间一长,有些人还是能注意到的,他们大多会出于害怕死亡的心理而不敢揭穿,然后寻着机会逃跑,这种人一般很快就会被他处理掉。

但是有些不在乎他是人是鬼的,还是会继续埋首相信他,因为他们只向往真正的极乐并希望得到他的引渡。

他创建的极乐教这个教会,对外宣传的宗旨就是让人忘却人间疾苦享受万世极乐,在他们看来,他大概就是个工具鬼,为了他们自身的幸福,为了脱离苦海,他们能自我欺骗。

虽然有些愚昧自私,但童磨还是挺喜欢这样的家伙的。

所以说,迟钝的家伙时间久了也尚且能发现,松阳这种表面上看着就挺机灵的也不是不可能。

但若是如此,会当着面这么明目张胆说的童磨还是第一次见,一般不是胆子肥就是心太大,更奇怪的是他的口吻还心平气和的,仿佛只是谈论琐事一般。

不管怎样,他应该杀了这位武士先生。

即便对方相处起来不叫他讨厌。

这是没办法的事——凡事总有对立面,世间也是因为如此才有诸多矛盾,昼与夜,光与影,阴与阳……那么有食人的鬼,自然也会有猎鬼的人。

他上边那位统领众鬼的大人在这方面的做法可谓十分谨慎,甚至可以说是苟了。他向来忌惮鬼的存在被政府发现,他们是不能曝光在大众的认知里的,否则可能会遭到人类大规模的围剿。

人类这种生物,虽然单体力量实在不够看,但是胜在数量多呀,要是他们像热锅蚂蚁扑上来光是想想也够呛不是吗?

对此,很多鬼都喜欢在人流稀疏的荒野深山活动,而他的极乐教虽然必须与人类接触,但是也坐落在镇乡外比较偏僻的地方,甚至控制了教徒的人数,就为了降低情报泄露的可能性。

所以要是松阳知道他是鬼的话,那就不能让他继续活着了,不然他要是走出极乐教遇上猎鬼人说出去了怎么办?那样他会有麻烦的。

——到时不仅要应付那位大人的责难,还要解决一群接二连三找上门来的猎鬼人。

虽然恶鬼被人斩下头颅死去,好像是很符合故事话本里的美好结局,可是就松阳所说的,童磨不认为鬼能成为人,也不知道所谓幸福从何而来。

他无从知晓,所以不打算那么死去,但是或许私下可以试试斩下自己的头颅感受一下。

……嘛,开玩笑的。

虽然他无法理解松阳前面的话,但死亡能带来幸福的观点他还是赞同的。

因为死后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不管是疼痛还是悲伤,苦难或是灾厄,一切都会远去。

所谓极乐,不就如此吗?

所以他吃了很多人,将他们送去了极乐世界。

现在也是如此,打定了杀死松阳的主意,童磨也不再多想对方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他甚至像没听到一样,面上不甚在意地笑开了,还给予了真挚的掌声:“松阳先生你说的故事很精彩。”

故事真伪他没有去分辨,也没有继续探究的欲望,他擅自为这个话题划下句点,手中施施然地展开一面雕着莲纹的金扇,好以闲遐地看着眼前的人。

松阳似乎不知道死亡将近,依旧笑得十分温和。

昏暗的寝殿点了烛光,摇摇曳曳的灯火映得他们各自的脸庞明明灭灭。

安静的时间里,童磨看着微笑的松阳,突然心生此感:

「……好可怜。」

他对上了那双粼粼的碧眼:「他还不知道自己要死了。」

松阳所说的杀不死的恶鬼在最后幸福地死去了,可是普通人死了就是死了。

几天前,这位武士先生逃过了捕快的追捕,但是现在却落入了他的手中。

在他看来,与其他来到极乐教的人不同,松阳并非一个深受苦难吵着寻死觅活的人,他时常面带微笑,神情清浅,好似并没有伤心的事一样。除此之外,对方谈吐得体,涵养极深,也很稳重,相处起来不叫人讨厌,也许是哪户武士家偷跑出来的公子哥也说不定。

他与外边兵荒马乱的时代有些脱节,身上干干净净,想来是能远离苦难、好好活下去的人。

可是他即将在这座教会里死去了。

极乐教即是他的苦难。

这么想时,童磨感觉视野蒙上了一层模糊的水雾,他习惯性地眨了眨,偏巧听见松阳还在轻声问他:“那还想要继续听吗?”

童磨不禁一愣:“还没讲完吗?”

松阳弯着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好可怜。」

这一瞬间,童磨几乎要落下泪来。

只见眼帘里明灭的光影含在了波潋的水光中,似乎随着眨眼的瞬间被分割成了好多块虚浮的歑影。

而松阳身处其中,开始翕动嘴角。

「他不知道我要杀他了。」

「还在对我笑。」

童磨想,如果松阳怕疼的话,他会尽量温柔地杀死他的。

——就像他故事里的徒弟一样。

「所以至少让他讲完这个故事吧。」

他这么想时忍不住想要微笑,可是他注意到松阳好像也流露出了些许柔软的笑意。

故事的讲述者依言,用低柔的嗓音继续道:“恶鬼被徒弟杀了后并没有真正死去。”

他说话时呼出了氤氲的雾气:“他又活了过来。”

“可是这一次,身边没有任何熟悉的人在。”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

安政末年,江户京都的通辑令飘得到处都是,狱门陈列了很多首级,前些天下了惨白的雪,堪堪掩去满地干涸的血花,趁夜远远望去时像落了一地殷红的梅点。

下着小雪的夜里,街市皆是一片灰败的死寂。

远郊的一道河涧之上跨着一座半拱的木桥,有人踩着零落的雪上了桥墩,探头向栏杆外的长河之下望去。

只见幽深的幕色被苍白的冷霜冻结,连着下边的水面也蒙上了一层薄冰,来人的脸虚虚映在上边,隐约是一张清秀少年的面孔。

不远处传来些许嘈杂的声音,灯火影影绰绰而来,他听见同伴举着灯笼唤他:“总司,该回去了!”

可是好半天都不见他,身穿浅蓝羽织的同伴森山便寻来,就见他正看着桥笺下黑漆漆的洼土发呆,不禁又催了他一声:“你在看什么?该回去了。”

冲田总司闻言,笑着应了一声,道:“因为有人说不久前在这里看见了志士打扮的鬼,所以我好奇想来看看。”

森山听后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鬼什么的,总司你还真是个小孩子。”

眼见少年人因这话而露出些许郁闷的表情,他便在冲田总司走上来的时候凑到他耳边故作神秘道:“我也听说了哦,不过不是在这里,说是之前那群办后事的在坟场埋那些尸体的时候,挖着挖着突然一只手就从土里伸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