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川结衣回到车上，拿到了安然的外套，手机果然在里面。看了一眼还亮着的屏幕，上面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柚子”。她冷眼看着再一次振动起来的手机，没接。

于是手机持续不断地振动着，等星川结衣回到安然的公寓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她关上卧室门，坐到了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手机振动着，直到手机电量耗光，自动关机。

不过手机自动关机后没多久，羽生结弦也打开了公寓的门。

看到坐在客厅的星川结衣，他鞋子都没来得及换就问：“枣枣呢？”

星川结衣看着他还穿着训练服，眼眶还红红的，就挑挑眉告诉他：“睡着了。”

脱掉鞋子，他直接进了卧室，看到睡得不甚安稳的安然，才松了口气，正打算进去，星川结衣拦住了他。

“你知道她怕打雷吗？你知道夏天打雷多吗？”她问，也没等她回答，她冷眼看着他继续说了下去：“你知不知道往年夏天，我和大胖两个人看到天气预报说有雨就会自觉地回去陪着她，要是突然打起了雷也会马上回去？你看天气预报了吗？你知道今年她陪你冰演的时候遇到了多少次打雷的天气吗？你知道酒店的房间隔音有多差吗？”

“抱歉，我忙忘了。”他声音有些沙哑，看着卧室里的安然轻声地说。

星川结衣走过去，把卧室的门关上，对他说：“出来，我们聊聊。”也不等他答应，她就先往外走了。

羽生结弦回头留恋地看了眼关上的卧室门，跟了上去。

她坐下来，翘着二郎腿，看着站着的羽生结弦，明明是仰视着，姿态确实俯视的姿态，她说：“当初她告诉我她拒绝了你的求婚的时候，我告诉她，她有资本闪婚的，10年以后她也才35岁，如果觉得婚姻没啥用直接离婚就好了，也完全经得起离婚再结。你猜这么继续下去，你多久会让她意识到这段婚姻是错误的？”

“不是错误的。”平时很会说话的他此时此刻却只能干巴巴地否认。

“呵，是吗？”星川结衣冷笑了一下：“连朋友都能做到的事，你一个当人家丈夫的却做不到。我们时时刻刻把她放在心上，你倒是自己训练地忘我啊！我不是很明确她为什么会选择跟你结婚，也不知道是你给了她什么让她有这么一腔孤勇跑到了你身边。但是身为她的朋友，我觉得你这个丈夫当得很不称职。”

他懊恼地住了抓头发。

“等事情真的发生或者伤害真的造成的时候，后悔是没用的。”星川结衣继续说：“天气预报总有不准的时候，今天这场雷来得意外，是我把她约出来了，让她直接遇到了。但是你有想过她一个人留在酒店，万一看到了闪电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吗？”

“过度惊吓是会死人的！”星川结衣的声音变得有些凄厉，如一把刀一次又一次地刺穿了他的心脏。

“遇到打雷的时候，她有人陪和没人陪是两种状态，没人陪的时候惊吓程度是有人陪的好几倍。你见到的不过是弱化之后的情况。是不是要给你机会打救护车电话或者送她去医院几回你才能记住啊？”

“不是的。”他用力得摇着头，却说不出辩解的话来，但是他绝对不想有这样的机会。

“大概是生长环境的关系，真的有利害关系的事情，或者她觉得让别人为难的事情，她会习惯自己解决。她不说，不是她不需要，而是怕得不到想要的回应。你猜她为什么没有跟你说让你放弃训练留下来陪她？大概是觉得跟你最重要的花滑相比，她是那个会理所应当被放弃的那个吧。当然，我说的不一定就是对的，但是你猜，她有没有某一个时刻有这样的想法呢？”

她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接着说：“我以为，她跟你结婚以后怕雷的情况好了很多，或者你一直陪着她，所以她今年一直没有提起打雷的事情。结果我高估你了，你他妈竟然忘了这回事！我们隔着大老远还记挂着，你一个陪在她身边的人倒是不记得了。我现在真想晃晃她的脑袋，听听里面有没有水声。”

星川结衣扯了扯嘴角对他说：“你应该庆幸，今天的事情只有我知道。如果大胖跟我们在一起，至少今天晚上你绝对找不到她。她会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羽生结弦苦笑着说：“已经刻骨铭心了，以后绝对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了，绝对不会！我不会再留她一个人了。”

“希望你说到做到吧。”星川结衣耸耸肩：“反正她还年轻，离个婚也没啥。哦，对了，接下来你还有好几场冰演吧，她接下来就留在东京吧，冰演你自己去，有其他问题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有的是办法把她留在东京，现在，我不放心你。”

说着她起身，准备回家：“行了，羽生君，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我就回去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哦，好像也没剩下什么事了。”

向外走去，擦肩而过的瞬间，星川结衣停了下来，凉凉地回头对他说：“你猜如果她姐和她弟知道这么个事情，会怎么做呢？你们还没回过中国吧，那她在中国的户籍系统里，现在还是单身未婚状态哦！”说完她才大步离开。

“啪”门被关上了，羽生结弦紧握着双拳站在原地很久，才朝卧室走去。看到了脸色略带苍白，睡得不太安稳的安然，心才落到了地上。不管今天晚上星川结衣往他心口插了多少刀，看到她平安无事，他总是开心的。

羽生结弦坐到床头，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大概是感觉到脸上有东西了，所以她皱着眉，转开了头。怕把她吵醒，他把手收了回来。就这么看了很久，他才起身去浴室冲了个澡，换下身上被汗水浸湿又快被他体温烘干的训练服。

掀开被窝，在安然身边躺下，关掉了床头灯，他把手轻轻放到她的脖子底下，感受到了干扰，她动了动头，却没有再把自己滚进他怀里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呢？他开始回忆，却发现自己已经不记得了，不过他猜测应该是他的冰演开始前的一段时间吧。这大概就应了那句体贴和懂事的人容易被忽略吧。他因为听音乐会忽视打雷声，却忘了她会听见。冰演的场馆经常有媒体记者，所以她也望而却步。

去年在神户见到她的时候，她因为被打雷吓到送进了医院，才出院没多久。这件事情他怎么能忽略了呢？如果今天她一个人在酒店，万一，他都不敢想下去了。

他心有余悸，把她揽进了怀里。

星川结衣说：她不是不需要，而是怕说出来得不到想要的回应。她只是觉得再把她和其他重要的东西放在一起的时候，她是会被放弃的那一个。

所以她不会让他去做让他为难的选择题。可是这根本不是一个选择题啊！

“惊吓过度是会死人的！”这句话不断地回荡在他耳边，他有些颤抖地搂着她，终究还是落下泪来。那种后怕、后悔和自责的情绪不断地拍打着他，让他完全没法平静下来。

安然虽然没有睡得很安稳，但是始终没有醒过来。羽生结弦却是睁着眼睛直到天光破晓，才迷迷糊糊睡着。

于是安然醒过来的时候，伸着懒腰的时候，惊醒了才睡着没多久的羽生结弦。她看到了他浓重的黑眼圈以及有点肿的眼睛。

“你昨晚没睡好啊？”她下意识的问了句，这才发现这是在她东京的公寓：“昨晚大小姐跟你联系了啊？我睡着前还想着拿到手机给你打个电话呢，谁知道没等她把我手机拿上来，我就睡着了。”

羽生结弦把妄图脱离她怀抱的人，抱了回来：“那你有想过昨天晚上她没有联系我，我找不到你该怎么办吗？”

“怎么会？大小姐才不会干这种事，我没睡着她估计不会告诉你，但是看到我睡着肯定会跟你说的啊！”安然确定地回答：“她最讨厌这种联系不到人的感觉了，所以不喜欢让别人找不到人。有电话必接，我有一回在多伦多，跟东京时差12个小时，下午3点给她打电话她都接了！”

羽生结弦静静地看着她，问：“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留下来陪你？”

“因为没必要啊，打雷也不会连着打很久，我只要不出门，拉好窗帘就行了啊！”安然不太在乎地说：“昨天那家咖啡馆外面的那个路灯很漂亮，而且大小姐会过来，所以我坐在了窗边才变成这样了而已。而且夏天的雷雨气象预报都说不准的嘛，你都忙成这个鬼样了，这么点小事找你也没必要吧。”

“你觉得这是小事？”

“那不然还是个大事吗？”安然反问：“如果你觉得是大事的话，那为什么还需要我提醒你啊？”说完才觉得这话有点扎心。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抱着她，一遍一遍对她说着抱歉：“是我这个丈夫当得太不称职了，遵循着既往的生活习惯，却忘了我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我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家庭，我已经是你的丈夫了。我怎么能做出这种明知道你怕打雷，还只顾着自己，完全忽略你的事情呢！我连你害怕的时候都没有陪在你身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安然没有说话，就拍了拍他的肩，聊表安慰。不说没关系，因为不是真的没关系，因为至少她是失望的。

“你下午还要回去彩排吧，再睡一会儿吧。”安然想跳开这个话题。

他一直观察着她的表情，说：“这样我怎么睡得着啊？”

“我没生气。”安然说：“我理解你所做的事情，所以我没生气。”

“但是你失望了吧？”羽生结弦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宁愿你对我生气，对我发脾气。骂我也会，打我也罢，总好过你对我失望。当初说要让你幸福的是我，结果连在你害怕的时候都让你一个人面对的人也是我。”

“你不要想太多了，先好好睡觉吧。”安然劝道：“明天还有冰演不是吗？你打算放你的粉丝鸽子吗？好好再睡一会儿，下午才有精力彩排。这事情不怪你，我自己没跟你说不是吗？而且之前是真的没出什么事情，不然我也不会什么都不说啊。”

“可是我应该自己先注意到的啊！”

“你是个人，又不是神，还能算无遗策，方方面面都注意到并且做得完美吗？”

“可是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能完全没有注意到啊。”

“嗯，所以先好好睡觉，然后再好好反省吧！”

“我睡不着了。”

“那就起床滚去训练。”安然有些不耐烦了，就打算起床不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