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人先是沉默，而后爆发巨大的喧闹声。

秦北南把几封文书摔在地上，“都来看看！这些就是她传信的证据，里面有她和江南奸细的书信，她背靠着度假村做屏障，不然你们以为她为什么会突然去南方开分店！还在同一时期大量捐款，这是引人耳目！”

外头已经是人声鼎沸了，大家争先往里挤，门口的侍卫几乎是拦不出汹涌的百姓，只能拿出刀来，逼迫他们后退。

“是真的吗！唐姑娘！”

“太子妃！你告诉我们，他说的是真的吗！”

一个小老头从侍卫底下钻出来，神色紧张，他蹒跚着跑到院中间，捡起地上的文书，右手握着花镜的手微微颤抖。

唐锦认出这是经常来度假村吃酒的书院先生，嘴唇微启，又在看到对方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时，垂下了伸出的手，阖住双眼。

不用猜了。

秦北南伪造了她的字迹，可能还有度假村的公章。

在这种情况下，她没有争辩的证据。

秦北南敢把脏水泼给她，定是把前事全都布置处理好了，他们一直找寻的证据随着萧衍的失踪沉入大海，齐白一行人也

唐锦站在中间，只觉得身前身后皆是一片冰凉，冻得她抱紧了自己的身体。

石玉泮跳起来，像一头小兽，“你在放什么屁！明明是唔。”赵曼溪牢牢摁住他，郑声道。

“唐锦从开办度假村到现在，共为京城添置了十二间书院，七间女红馆，分发救济粮一百五十六次！为大晋做出的贡献超过千万两！包括你们今年冬天家家户户囤的土豆红薯，也是她当时在大殿之上慧眼识珠，才叫大家吃到如何美味！敢问在场的哪户人家没有承过丞相府的恩惠！我不多说，大伙心中自是有数的！”

外头围成一圈的百姓皆是沉默，一派死气沉沉的模样。

赵曼溪等人见状，恨得脸都白了一圈。

秦北南十分满意百姓们的样子，继续高声，“我和你们一样，也才刚认清她的真面目，江南水患最为严重之时，她白天出现在你们眼前，是大方善良的唐小姐，晚上就派人去南方作恶。”

“那十几个难民就是如此！”他俯瞰一圈，语气转为憎恶，“那村名为通罗村，世代掌管着南方的大坝，她却在雨季到来之际，叫人摧毁了大坝，才会叫江南连续三月泄洪，通罗村的百姓为了能伸冤，不远万里从江南来到京城，却不想！她竟一路派人追杀，导致他们死伤惨重，如今只剩下这十三个人，也难逃厄运！”

人群重新鼎沸。

赵曼溪还想说，被唐锦轻轻摁住。

唐锦身旁的守卫不敢动她，只是隔着距离围住她，唐锦上前几步，面向百姓们，牵出笑容来，“信或不信，都有各位自己定夺，无论结果如何，我唐锦都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我信你！”突然有人开始高声叫喊，“唐姑娘！我们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

“我也信你！我儿子今年重病，多亏了你给我们找了大夫！”

“我丈夫也是唐姑娘救的！”

“我今年在你开的女红馆里挣了我自己的嫁妆钱！”

“土豆真的很好吃！”

唐锦饱含热泪，望向外头的百姓们，和一张张焦急地面孔对上，无意不收获一道担忧的眼神。

无论结果如何，能做到如此。

值得了。

唐锦被带走了，突然下了好大的雪，京城被裹在一片白茫茫里，在几乎看不见人的风雪中，一只绵延数百里的队伍半隐半显，整个京城的百姓都跟在送押的队伍后面，无声且沉默的抵抗着这难挨的风雪。

唐锦声音都哑了，不断祈求百姓们快回去，可是无论说多少遍，身后的人都不减少，她一双脚赤果果地踩在地上，纤细得脚踝上缠着一只沉重的脚铐，链条拖在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地面隐约可见暗红。

站在她旁边的侍卫看不下去了，悄悄脱了自己的布鞋塞给她，低声说：“唐姑娘，你穿上吧。”

“你干什么呢！”一个侍卫粗暴的打掉他手中的布鞋，“她可是重犯！”

那名侍卫不服气，唐锦压下他的手，“不必了，我就这般吧。”

队伍跟到了皇宫大门口，持刀侍卫将他们拦住，不断驱逐，百姓们步步后退，很快就和唐锦分开甚远。

一个小孩从侍卫胳膊下头钻出来，一口气跑到了唐锦跟前，拉住了她青紫的手，眼神清澈单纯，“姐姐，给你糖吃。”

唐锦展开手掌，里面静静躺着一块小小的萝卜糖，琥珀似的，被这孩子攥的时间久了，边缘软化开一些。

她收回手掌，感受着这颗糖边缘的异物感。

小姑娘很快被人拉走了，她把这颗糖放入口中，细细品味着，冷风吹得她喉咙干痒，她压下闷咳声，双手紧握，眼中的阴霾逐渐散开，化为利芒射出，她挥袖子转身，腰背崩成一条直线，雪花就落在她的眼睫上，她却未犹豫半分，独自走向了大殿。

*

唐锦走后，度假村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