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 2)

作品:《我是导演,我不比烂

……

这顿饭的核心要素,其实在贾章柯说完这话后,就已经结束了。

他不能说,毕竟职业操守摆在那。

能说出不会空手而归,已经是最大限度的程度了。

杨蜜虽然着急,但理智逐渐回归后,也就不在逼问。

确实,心里有了底,剩下的……就交给明天就行。

而饭吃完,俩人回到房间后,她还想多聊聊这方面的事情。

可看着老公那忙碌的模样,她思前想后的,发现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把那套西装重新拿出来熨烫一下。

俩人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默契,对于明天能拿什么奖都闭口不谈了。

仿佛一开口,这奖就会飞了一样。

下午3点多。

王砚辉和胡晓光、姜倵、林立到达戛纳。

晚上这桌饭肯定是少不了的。

姜纹也来了。

依靠着西影在这边的良好声誉,《一步之遥》卖了一个很不错的价格。

在加上姜倵又是《暴裂》的主演,他来也没毛病。

只不过他和马可在,有些事情更不能聊了。

时间就这么一晃,来到了23号。

戛纳的最后一天。

一大清早,杨蜜找的化妆团队就到了。

女明星的准备环节总是那么繁琐、漫长。

在加上兴许是感冒的最后一天真被这姐姐压榨的有点狠……看着她那礼服,许鑫都有点提不起来兴致。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因为颁奖礼的事分心,暂时无暇顾及其他。

早上9点多不到10点,忽然许鑫这边接到了一个电话。

来电人是戛纳电影节官方。

来电原因也很简单,要求《暴裂无声》剧组的主要演员、导演一定要出席红毯仪式。

而按照许鑫的了解,当电影节官方主动给剧组打电话时,那么就只意味着一件事情。

这个剧组要拿奖了,虽然不告诉你是什么奖,但领奖时,剧组成员必须要都出现在场馆里,镜头内。

果不其然,电话挂断后,杨蜜已经喜上眉梢了。

许鑫只是微微耸了耸肩。

就像是再说:没啥,基操。

可心里怎么想的……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总之吧。

一天的时间过去。

当下午大家汇合时,杨蜜把上午的事情一说,无论是王砚辉还是胡晓光,脸上都出现了一抹喜色。

电影得奖,作为剧组一份子的他们也都高兴。

不过许鑫却在和林立嘀嘀咕咕的聊着天。

并没太关注这边的事情。

俩人聊的啥,外人不得而知。

只是林立时而皱眉,时而说些什么……一直聊到车队来接。

这个话题才停。

上了车后,杨蜜的第一句话就是在深呼吸一口气后,吐出的满腔灼热:

“呼……我已经闻到了金棕榈的味道!”

许鑫沉默不语。

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于是,接下来的过程就很机械了。

没办法,电影节参加的多了,无论是红毯,还是采访,他都有点波澜不惊的意思。

红毯的颜色是一样的,璀璨的闪光灯也都没什么区别。

或许唯一有区别的,只是环境的不同罢了。

可不同的环境下,许鑫脚踩着地毯,感受着那种“回弹”的感受,忽然嘀咕了一句:

“都一样啊。”

“……什么?”

挽着他的手,正对两边招手的杨蜜有些没听清。

“我说,红毯的触感,都是一样的。”

“……?”

杨蜜满眼的纳闷。

心说大哥你在琢磨啥呢?

可许鑫却没多说什么,带着她直接走进了会场。

入场。

落座。

在杨蜜眼中,爱人的沉默其实还挺合理的。

可她却不知道……许鑫这会儿的思绪已经莫名的回到了当年梦醒的那个清晨。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想到那一天。

这么多年,那个梦里的内容早就模糊到他哪怕很努力的刻意去回想,也都记不起来的地步了。

时间,还真是一把杀猪刀呢。

“唉……”

他陡然一声长叹。

再次迎来了杨蜜那疑惑的目光。

可这次,许鑫却依旧没给她解释太多。

只是看着那片空荡荡的舞台,翻滚着记忆,直到……他再次品尝到了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是的。

“令人作呕”。

这是一个形容词。

形容宿醉之人第二天早上趴马桶上吐酒时,鼻子闻到的味道。

还别说。

这股“味儿”一上来,他还真想起来了一些事。

印象中……那一晚自己好像要飞两个女孩吧?

然后有个姑娘卸了妆后特别丑?

诶?

是两个还是仨来着?

然后……自己给人家撵走了。

早上好像吐的稀里哗啦的。

话说……自己的改变真的就只是一个梦?

梦里发生了啥来着?

他眼神愈发的空了。

记忆也翻滚的愈发剧烈。

哦……对,想起来了。

印象中,好像自己在KtV把别人给打成了植物人。

想到了这个梦的由头,他眼神瞬间有了焦距。

而回神过后,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莫名的焦虑。

或者说是……

恐惧。

他本能的抓起了妻子的手。

正玩手机的杨蜜一愣。

心说这是干啥?

可马上却发现……这祖宗的手咋这么凉?

冰凉冰凉的,比自己还凉。

“……?”

她扭头看去,看到的却是一双带着几分惊慌的眸子。

“……你怎么啦?”

她忍不住问道。

而听到她的声音,连王砚辉、姜倵他们都看了过来。

许导……咋这么慌?

别说杨蜜了,连他们都看出来了。

可许鑫却无暇回答。

他只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哪怕这双手自己握了许多次,那种熟悉的触感、温度,甚至女人身上的香水味都在提醒着他……所见所感,便是真实。

可莫名的,他还是有些不相信。

明明这会儿都想不起来梦里还发生了什么……可那股惊慌感却如影随形。

这……咋办?

“……你打我。”

“……啊?”

“……”

“……??”

“?”

许鑫一句话说出口,包括杨蜜在内,所有人都懵了。

杨蜜心说这么多人都看着呢,我哪打你了?

可许鑫却依旧摇摇头:

“你打我一下,快点。”

“呃……”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杨蜜还是顺从了老公的话。

小拳拳轻轻锤了一下老公的胸口。

结果许鑫眼神一瞪:

“没吃饭啊?”

“……”

杨蜜嘴角一抽。

孙贼,你作死是吧?

“那我使劲了?”

“……嗯,你使点劲。”

“嘶~呼……你侧过来,胳膊露给我,别动。”

她真的挺少见爱人这种惊慌情绪的。

并且也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

但……

大概意思是想靠疼痛感来“清醒”一下?

应该是这么个事儿吧?

巧了。

小伙子。

你家逵姐最特么擅长这个了!

虽然不能起身,但一口气下肚,气沉丹田,她单手握拳,还是靠着腰的一个拧劲儿,这一拳直接怼了上去。

“嗨!”

“嘭!”

“……”

“……”

“……”

别说姜倵他们了。

周围几个老外听到这动静,也都蒙了。

什么玩意?

泥头车撞来了?

妈耶。

KoNGFU!

chINESE KoNGFU!

“嘶……”

许鑫呢。

被这一股胳膊上传来的疼痛感打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咋样,够劲不?不够我就站起来打!”

脸都憋红了的许鑫赶紧点头。

接着隔了三四秒,才把这口气给吐了出来。

没错。

是现实。

我没用手机给别人打成植物人……

也没因为年少轻狂没轻没重而导致了一个家庭的悲剧。

我是真的。

我爱的人也是真的。

这半步崩拳……

妈的。

好重的拳!

肉体的疼痛感,瞬间熄灭了他心中所有的荒诞与迷惘。

在一群人不解的目光中,许导“认怂”了。

他抓起了刚才家暴他的施暴者的手,放到嘴巴上用嘴唇贴了贴,有些“讨好”的问道:

“疼不疼?”

“不疼啊……你怎么了?”

“想起来那个梦了。”

杨蜜一愣。

“什么梦?”

“就我之前跟你说的,我忽然有一天觉得以前过的日子很没意思,痛改前非,大彻大悟的那个。”

“噢!”

杨蜜秒懂。

而在外人眼里……这两口子真有病啊。

前一秒还家暴呢。

下一秒就手拉手开始说悄悄话。

不是……

杨蜜这么懂cpU的吗?

许导这家庭地位……

危啊!

不过看起来已经没事了。

于是,小插曲之后,《暴裂》剧组重新安稳了下来。

两口子的窃窃私语依旧在继续:

“怎么忽然想起来那个梦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自己这一路走来,都有些不真实……你是杨蜜,对吧?”

“……嗯。”

听到爱人的话,她攥紧了那又有些要失温的手,给予着对方无限的温暖与温柔:

“我是杨蜜,你是许鑫,我是你的合法妻子,我们有着两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我们组成了一个家,人家都说你是我的天选之人,还说我是你的缪斯。你是威尼斯的最佳导演,是柏林最佳影片的获得者,而现在,你正坐在戛纳电影节的颁奖礼现场……这一切都是真的,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虚假。”

说着,她另一只手也握住了许鑫攥紧的拳头:

“你看,我的手很暖……我刚才打你那一拳很疼。你要是再不信……咱俩亲个嘴儿?你曾经贴在我耳边说最喜欢我嘴里的甜味儿了……”

“……”

许鑫嘴角一抽。

鸡皮疙瘩忽然就起来了,冲散了所有的情绪:

“别。姐……人多……你行行好……我社恐……还有你别胡说啊,这种羞耻的话怎么可能是我说出来的……你中午吃的是蒜香法棍啊……”

“嘻嘻,来嘛,你尝尝……”

“我特么要吐了……”

“许三金,你活腻歪了是吧?”

“……”

许鑫无言。

凝实着嗔颜薄怒的妻子……忽然咧嘴笑了起来。

“嘿嘿……”

笑着,他反握住了爱人的手。

似乎有些倦了。

直接靠坐在座椅靠背上,呢喃着说道:

“是真的就好……”

颁奖礼现场,人……愈发的多了。

可对许鑫而言,心里那股荒诞的不真实感全部消散后,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平静。

异乎寻常的平静。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一种情绪。

可此时此刻,他看着在掌声中登台的主持人,却忽然觉得……与自己这一路走来,从06年的“新生”阶段开始,他所见过、听过、遇过……经历过的一切相比,区区一座戛纳,根本不算什么。

06年的那个清晨。

他觉得自己死了。

“过去”的那个胡作非为的自己,死了。

换来的是另外一个自己的新生。

而新生的自己,选择了一份终身热爱的职业,一路摸索着走到了现在。

在这条道路上,他结识了知己,遇到了良伴。

与爱人相知相守。

也肩负起了国之重任。

这一切都是真的。

没有半分虚假。

他已经不再怀疑了。

因为……

他曾经骄傲的向世人展现过自己的想法。

也曾在世俗中通过自己的作品、对艺术的理解与观众对话。

在这个过程中,他思考、探索、理解、追求。

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了今天。

这个过程若以时间来计……

还真是一场漫长的旅途。

可如果不以时间而言,8年的时光却不过是短暂的一瞬。

可艺术……不就是这样么?

无论是绘画、诗歌、电影、雕塑……

其实都是把瞬间化作成永恒。

今人不见古时月。

明月又何曾照古人?

这短短的一瞬中,他看过绚烂的霓虹,喝过五彩的酒,见过有趣的人,也牵过最暖的手。

时间或许不会记得他的所有经历。

因为它太漫长了。

漫长到每一分每一秒发生的事情都如同尘埃。

可把时间细化。

把它切片。

那每一个生命中美好的瞬间,都是铭刻在他灵魂之中的永恒。

生命啊。

因我所见所闻而瑰丽。

它便是真实。

所走之路确实是辉煌铸就。

但……

却不是终点。

电影,是艺术。

艺术没有终点。

因艺术而荣获的荣誉也没有终点。

戛纳不是。

也没有任何奖项是。

他们都只是荣誉的见证。

见证着荣誉诞生的本身。

见证着……我自己。

戛纳颁奖礼开始。

这一刻,没人知道那位坐在座椅上的导演脑中到底再想些什么。

甚至连他最爱的人都不知晓。

它只是按部就班的开启这场典礼。

一种单元、短片、处女作……

一个又一个奖项,如同走马观花一样,在掌声中领奖、谢幕。

很快,主竞赛单元荣誉开启。

最佳男演员。

最佳女演员。

很遗憾,杨蜜与之失之交臂。

但她却并不在意。

只是在计算……

现在还剩最佳编剧、导演、评审团将、评审团大奖、最佳影片这五个奖项。

我们是哪个?

很快,《最佳编剧》刨除。

接下来该最佳导演了。

上一届最佳导演,凭借《黑利》获得此项殊荣的导演阿玛特·伊斯卡拉特登台。

说着几句无人关心的话语后,缓缓的打开了那个信封。

“获得第67届戛纳电影节最佳导演的人是……《暴裂无声》,歌德·许,恭喜!”

“!!”

杨蜜本能的从座位上弹了起来,高高举起了双手,犹如世界之王。

其他人也是如此。

惊叹、喜悦、开心、恭贺……

在掌声与音乐声中,向着那个坐在椅子上的人发出了恭喜的声音。

可……

莫名的,大荧幕上也好,转播的视频、电视上也罢。

这位年纪轻轻便荣誉累累的导演却给人一种尤为平静的观感。

听到自己拿奖,他起身,合衣,拥抱了旁边的妻子,在她激动到不能自已,甚至泪花泛起的模样下,神色从容,平静离席,一步一步的朝着舞台走去。

就像是……他不是什么世界范围内30岁之下集齐欧洲三大电影节历史荣誉第一人。

只是一个普通人。

在这座盛大的风景殿堂之下,朝着路途的终点,一步一步走去。

这座殿堂华美、瑰丽。

但……

不是终点。

他才刚刚上路。

(字,算上1091那半章,补偿了1章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