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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第 13 章(1 / 2)

作品:《揉碎风月

他的卧室非常宽敞,配置上依然秉承了外面的高奢风格,屋内也极尽奢靡。

色调却很统一,显得非常高级。

雾霾蓝与月光白的结合,有一种身处漫无边际的海面般的开阔又静谧的感觉。

墙边的桌子上有个摆件很奇妙,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一个站立着的人形雕塑,但是看不到具体的样子,因为全身被白色的布覆盖,布的轮廓维持着被风吹起的样子,他什么都看不见,于是双手抬起,似乎想要捕捉风的痕迹。

她看着这些东西,又想起之前和他的一些谈话,脑子里有个模模糊糊的想法,想要去捕捉时却又难以抓住具体。

他似乎……很执着于眼睛、色彩之类的东西。

谢译桥走到一面装饰墙前,说道:“这个墙绘那天刚画完不小心被我泼了酒,糊了一块,你能否帮我补一下颜色。”

这个是一副漂亮的酒精水墨流体画,三种冷色被吹成流动的线条,带着一种自然地流淌感,再加上金色的镶边点缀,有一种随意的精致感。

墙边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需要的工具,旁边是打开的一套斑斓,还有画画需要的所有画笔。

“这个我……恐怕不行。”

男人挑眉,“我听钟朗提起过你学过十几年的绘画,怎么,梁小姐连这个面子都不肯赏吗?”

梁晚莺看了看桌上漂亮的颜料和已经一年都没再碰过的画笔,没忍住摸了一下。

“你随便一试,画坏了也无所谓。”

美丽的颜色在清冷的日光灯下,如同流动的宝石,她有些心痒。

试着去触碰心动已久的颜料,可是就在拿起画笔蘸取颜料的那一瞬间。

相同的动作宛如打开回忆魔盒的钥匙,瞬间触发了噩梦之眼。

她又回到了那个漆黑一片的晚上。

画架上未干的颜料,掉在颜料盒中的笔,地上的耳机,猩红的闪烁灯,兵荒马乱的卧室和躺在担架上的面无血色的父亲……

尖锐的回忆如一潭死水中长出的黑色藤蔓,从手臂开始蔓延,直到攫住了她的心口,填满她的大脑。

她的眼前一黑,手中的画笔似乎有千斤之重,终于再拿不住,“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梁小姐?”男人关切地声音响起,将她从泥潭中拉扯回来。

“对不起,”瞳孔重新聚焦起来,她的手死死抠住桌角,指尖的血色被逼退,透着苍白的纤弱,“我……尝试过了,是真的画不了,实在是抱歉。”

“画不了就算了,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谢译桥握住她的手腕,想将她拉起来,可是情绪还处于应激状态的她条件反射地一挥手。

可是刚刚谢译桥还给她的手链并没有戴上,只是握在手里,这下直接脱手飞了出去。

“啪——”

清晰的一声脆响,翡翠质地的平安扣在和坚硬的地板撞击下,四分五裂。

瞳孔骤然紧缩,她呆愣在原地半天才反应过来。

回过神以后赶紧跑过去试图将地上开裂迸溅的平安扣捡起来。

因为摔得太厉害,碎片飞得到处都是。

她蹲下去,四处搜寻着碎片。

此刻的她看起来脆弱又慌张,低头频频巡视的样子仿佛走失于沙漠中的雀鸟,在急切寻找救命的水源。

谢译桥不理解。

只是一条不值钱的手链而已。

他走过去轻声安慰道:“碎了就别要了,我送你一条更好的。”

梁晚莺充耳不闻。

谢译桥见状,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打开。

“这个怎么样,也是平安扣的款式,是用最好的和田玉做的。”

她依然头都没抬一下。

“不喜欢吗?那这条怎么样?”

他又拿出一个丝绒质地的盒子,打开以后,将里面的一条手链取出来。

“这是上周拍卖会展出的压轴品,我看到的时候就觉得这颗……”他顿了一下,似乎想了一下,才又开口道,“绿宝石,很衬你。”

她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看到她因为钟朗送的一条手链如此执着,谢译桥的心情有点糟糕了。

他强硬地将她拉起来,扯到自己的收藏品前。

那是一整柜的奢侈品,每一个都摆放在定制好的礼盒里,耀眼又昂贵。

“随便挑一个,总有你看得上眼。”

梁晚莺似乎失去了感知力,愣愣地看着柜子精致的首饰,眼圈却慢慢红了。

握紧手里的碎块,锋利的边缘硌得掌心钝痛,可是她似乎感觉不到。

“这是我父亲送给我的最后一件生日礼物……”她的后背挺得笔直,声音中有轻微的颤抖,“如果谢先生能帮忙找到最后一块的话,请务必通知我,我会非常感激。”

她的尾音已经克制不住带了点泪意,为了防止自己崩溃失态,说完以后,不等谢译桥再说什么,转身就快步下了楼。

转身时裙角划出一道锋利的弧线,像是逃一般离开了这里。

看着她仓皇的背影,他若有所思。

“管家,你去让司机送一下梁小姐。”

*

谢译桥让庄定稍微调查了一下她的过去,可是也只能得知她以前一直是个自由插画师,后来突然封笔,跟着钟朗来到了上海,工作也毫不相关。

“原因呢?”

“似乎是跟她的父亲有关,更详细的情况外人很难知道。”

“那她和钟朗呢?”

“两个人青梅竹马,但是之前并没有交往,一年前才确定关系。”

一年前父亲去世,一年前不再画画,一年前才和钟朗在一起。

或许这就是她一直不肯承认的东西。

“这是我找到的她以前的一些作品,这些都是可公开的,还有一些合约没到期,没有解禁的。”

谢译桥看了几页,问道:“你觉得这些作品怎么样?”

“色彩运用非常纯熟,且不落俗套。”庄定没有对造型上多做评价,着重点评了色彩,又说道,“可以看得出是一个很成熟的画师,而且她在业内已经小有名气,假以时日,也许会有更大的成就,只是不知道为何突然换了行业。”

谢译桥看着面前被打印出来的样稿,若有所思。

*

梁晚莺找了好几家修复首饰的店面,可是都说摔得太碎了,且差一块,没有办法修理。

于是,她只能找了个小盒子将那些碎片放进去,手腕上只留了那条编织的红绳。

很快到了七夕,路上的情侣多了很多,可是因为这天并不是节假日,所以梁晚莺和钟朗都还要上班。

这些节日,对于成年人来说……碰上节假日还好,不然只能为工作让路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钟朗给她打了电话,说晚上下班以后就过来找她。

“你这样两头跑太辛苦了,明天是周五,要不明天下班以后再来吧,还可以过个周末。”

“节日哪有往后挪的,没关系,为了见你,不辛苦。”

梁晚莺抿嘴笑了笑说:“那好吧,我等你。”

到了快下班的时间,钟朗正收拾着东西,突然被经理喊了出去。

原来,谢译桥来分公司视察,晚上和几个高管一起组了饭局,还叫上了钟朗。

钟朗诚惶诚恐,这样的场合,怎么会有他的位置。

本来今天下班以后立刻开车去找梁晚莺的,可是这样的机会也太难得了。

他跟她发微信说了一声,可能会晚点到。

梁晚莺表示没关系,如果太累了就早点休息不要勉强。

在座的大领导很多,钟朗有些拘谨,毕竟他的职位实在是跟他们都不是一个档次的,如果放在以前,别说一桌吃饭了,他连跟他们越级交流的机会都没有。

谢译桥开口道:“这是我最近很看好的下属,未来可期。”

“看起来确实一表人才,值得栽培。”

钟朗受宠若惊,一直在不停地敬酒,很快就喝得不省人事了。

等人都走完以后,酒桌上只剩下了谢译桥和钟朗。

庄定问道:“我在楼上定好了房间,现在把他送上去吗?”

“等一下。”

谢译桥拍了下钟朗的肩膀,“你还好吗?我叫人送你回去?”

钟朗的意识短暂回笼,心里还惦记着去找梁晚莺的事,于是嘴里嘟囔道:“莺莺……”

“你要去找她吗?”

“嗯……约好了,陪她……过情人节……”

“你们感情很好吗?”

他突然沉默了。

就在谢译桥以为他睡着了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又开口了。

“以前……很小的时候,我们感情是很好的,夏天会一起在房顶上睡觉,她高兴地时候会叽叽喳喳地讲一堆,生气了画我,故意画得很丑很丑……”

“后来呢?”

“后来……我们长大了……到了适婚年龄……”

钟朗是真的喝多了,也或许是憋在心里一直都没有跟别人提过,所以一旦话头打开,就絮絮叨叨全部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