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平安夜的蛋奶酒(2 / 2)

作品:《琴酒的育儿与领导力提升准则

应该说,这正是梅洛的存在导致的吗?

在此之前,琴酒不太能想象这样的贝尔摩德——对方正有些手忙脚乱地把装蛋黄的碗推到梅洛面前,梅洛叹了一口气,开始挑碗里的蛋壳碎片——贝尔摩德看上去也永远是游刃有余的,她的美貌、她的秘密和她那种永远完美无缺的形象都是她脸上厚重的假面。

梅洛把挑完蛋壳的碗还给贝尔摩德,然后抬头看了一样琴酒,笑了笑:“过来帮个忙,帮我搅拌着锅里的牛奶,我得先处理那些蛋清。”

他说这话的样子挺像是一家之主:这是一种奇怪的顿悟,但是,琴酒也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孩子这张稚嫩的脸和他的行为格格不入了。

这念头在他脑海里闪了一下,然后梅洛就拽着他的袖口把他拽到了锅子前面,指节就若有若无地蹭在他的手背上。梅洛把勺子塞进琴酒手里,有点不放心地叮嘱道:“只要牛奶还在冒泡就一直搅拌,我总觉得不要彻底沸腾最后口感喝起来会比煮沸了的好点……当然,也可能只是心理作用啦。总之你的工作就是这个,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就叫我。”

琴酒不觉得就搅拌个牛奶还能有什么突发状况,他忍不住嫌弃地说:“我总应该比贝尔摩德强点吧?”

“难说,说不定半斤八两呢。”梅洛笑眯眯地说出了听上去可不那么悦耳的话,他轻巧地从琴酒身边抽身离开,把手伸向放蛋清的那个玻璃碗。

“对了贝尔摩德,”梅洛忽然若有所思地说,“我也有个坏消息告诉你:这个安全屋里没有打蛋器,电动的和手动的都没有。”

……琴酒觉得安全屋这种地方有打蛋器才比较奇怪,这是个组织据点,又不是什么点心屋。

贝尔摩德看着梅洛,跟戏剧演员一样夸张地后退了一步。

“想都不要想!”她厉声说道,“您再也别想骗我手动打发蛋清了!”

梅洛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但是肩膀在颤动:他可能是在憋笑。

琴酒很难想象贝尔摩德之前都被哄着去做过什么家务,他也很难想象梅洛和贝尔摩德一起吃过多少顿饭。但是现在这场景在告诉他,眼前这两个人的关系比他想得要亲近得多。实际上,现在开放式厨房周围的氛围整个都让琴酒感觉到很奇怪……如果他和他的整个小组里有任何一个人不是被组织从小培养起来的孤儿的话,他们就会知道这就是人们所谓的“家庭氛围”,但是琴酒实在没有和其他家庭成员相处的经历,所以他只能说这气氛很怪……是一种非常轻松的奇怪。

“轻松”这个词本应该和他们无缘。

梅洛肯定对此一无所知,因为他已经开始手动打发蛋清——在没有打蛋器的情况下,他选择用一双筷子做这活儿。他的手稳定、速度均匀,就好像搅拌蛋清的活计不会让他的手指酸痛一样,又或者这种轻微的不适对他来说是完全可以克服的。琴酒从不曾烹饪过甜点,要不然他就会知道,手动打发蛋清或者奶油就算是对于喜欢烘焙的人来说也是又累又枯燥的、令人望而生畏的活计。

这孩子在筷子碰撞碗壁的轻微声响里问贝尔摩德:“平安夜的晚饭要不要也和我一起吃?咱们可以看个电影什么的,《真爱至上》《生活多美好》还是《战场上的圣诞快乐》?”

贝尔摩德瞥了他一眼:“我晚上有约啦,成年女性的平安夜不就是要出去嗨皮的吗?——还有,您为什么把《战场上的圣诞快乐》也列在自己的圣诞节片单里啊?”

梅洛还没来得及回答她,他们两个就一起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咕嘟咕嘟的声音。

然后,琴酒语气非常、非常平静地说:“梅洛,牛奶要溢出来了,搅拌它好像也没起到什么作用。”

——这可能是琴酒版本的“救命!”吧。

梅洛:“……”

贝尔摩德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噗嗤噗嗤的声音,像是个漏气的气球,显然她正在试图憋笑,而且并不太成功。

琴酒阴沉地扫了她一眼——他此时此刻正站在锅边上不敢离开,虽然他把勺子伸进了锅里,好像也不能阻止牛奶沸腾的泡泡像是摇晃过度的可乐一样往外溢了——然后干巴巴地说:“闭嘴,女人。”

贝尔摩德笑得更大声了。

梅洛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准备解救琴酒。

梅洛已经把打发好的蛋清、和砂糖一起搅拌均匀的蛋黄混合在一起,此刻正把白兰地倒进这些鸡蛋混合液里,已经冷却了一段时间的牛奶就放在他的手肘边上。考虑到这一屋子人喝酒的程度,他特意把白兰地放得多了些。

“放这么多白兰地你就不能喝了,”贝尔摩德把手搭在梅洛的肩膀上,顺口说道,“我本来还想如果你放的酒少的话就给你尝尝——但是这瓶白兰地的度数挺高的,或许还是算了吧。”

“无所谓啦,我又不是每年过圣诞节都会馋蛋奶酒的人。”梅洛揶揄地扫了贝尔摩德一眼。他把空了一半多的白兰地瓶子放在流理台上,开始进行最后有个步骤:往这些蛋奶酒半成品里倒之前加热过的牛奶和鲜奶油。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的,倒得太快会破坏蛋清蓬松的状态,使口感下降。开放式厨房里弥漫着一股蛋奶酒的香甜气味,搞得还在焦头烂额地处理工作的那几个人每隔几分钟就要往厨房的方向瞄一眼。

贝尔摩德熟悉这场景,她当初还住在北欧的那座大房子里的时候,boss就是这样煮蛋奶酒的,boss自己的房子里材料更加丰富,他还会在煮牛奶的时候在锅里放肉豆蔻、肉桂和香草,在蛋奶酒做好之后过筛好让酒液口感更加细腻;在她的记忆里有几个年头,boss曾在圣诞节的时候去视察组织控制的几家孤儿院,他真的会搞些会被贝尔摩德称之为“美式”的玩意儿,比如说假扮成圣诞老人去给那些小孩送礼物;贝尔摩德也记得他曾在孤儿院的厨房里给那些小孩做蛋奶酒,是拿着甜腻腻的、不加酒的版本。在她记忆的某一个碎片里,胡安娜肯定还是一个生活在孤儿院里的小女孩,她就盘着腿坐在地板上,怀里抱着自己的新圣诞礼物,或许是一个洋娃娃吧,然后期待地看向福利院的厨房的方向,那□□康的小麦色的面颊似乎都在发光。

她的脑海里浮动着这样一些片段,大概横跨了四十年的时光。她知道这样的日子还会继续下去——如果真的如同美国那家实验室的负责人所说,死神确实不会很快把她面前这个人从她的身边夺走的话——而或许,未来boss确实打算让琴酒加入“这种”生活里。

她看着梅洛把做好的蛋奶酒倒进一个很大的玻璃瓶里,那可能是他能在这个安全屋里找到的最大的玻璃瓶。然后他果然把第一杯酒倒给了琴酒:“喏,做好了,尝尝吧——有的菜谱里会让把酒冷藏一下,我不太喜欢那种喝法,而且已经把蛋清加进去了,在放进冰箱了蛋清要塌了。”

琴酒盯着那只杯子,神情有点复杂。想都不用想,他肯定是不会搞这种花里胡哨的花样,要喝酒的时候就直接喝的那种人,这类甜蜜蜜的饮品可能是第一次出现在他的手里。

他就带着这种复杂的表情低头尝了一口这杯蛋奶酒,然后实事求是地说:“好甜。”

……贝尔摩德有点无法想象从他嘴里说出“好甜”这种词,然后她忍不住脑补了他用英语说这句话,觉得整个场面更可爱了。

“这是贝尔摩德喜欢的甜度,”boss本人很可能也是那样想的,现在这个小孩叉着腰,有点得意洋洋的,“你就说好喝不好喝吧。”

琴酒静止了几秒,然后用非常勉强的那种语气说:“……还行。”

于是梅洛愉快地转过身,向着起居室里无心工作的那几位扬声喊道:“来喝蛋奶酒吗各位?”

那几个人当然呼啦啦起身往这边走,看上去就像是觅食的鸽子,而boss总愿意做在广场上喂鸽子的那个人,这点是贝尔摩德很早之前就知道的。她的嘴角带着点笑意,转过身,去那只巨大的玻璃瓶里取用属于自己的那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