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

沢田纲吉喃喃着。

他神色空白，有些发怔，但他并不疑惑，也不茫然……

因为这虽然是他从来没想过的事，却也是他早有预料的事。

但他一直都在逃避。

直到铃木由纪将这一切平静揭穿。

“纲吉君，你早就知道的，因为世上的事就是这样。”铃木由纪平静道，“无论你想要得到什么，你必定会付出什么，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都在暗中标着价格……无论现在怎样，但至少在最初，你的朋友们不正是为了你不愿意接受的那个身份而围在你的身边吗？”

沢田纲吉握紧了链子上的指环。

铃木由纪微微垂下眼，声音温柔宁静，不疾不徐：“纲吉君，我曾经对很多人说过这样的话：这世上所有的难题，归根究底，不过是因为不肯放弃。所以只要做出放弃的决定，那么一个人就可以无忧无虑地舒心地活下去，哪怕活成他人眼中的烂泥，可只要他自己不后悔，那就没有任何关系。所以纲吉君，你要放弃吗？”

“退还命运给予你的赠礼，纲吉君，你有这样的决心吗？”铃木由纪一如既往的温柔，也一如既往的残酷，“其实仔细想想，放弃的后果或许也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可怕，纲吉君。人生是一座孤岛，来去的人们则是你岛上的过客，当时间到了之后，曾带给你欢笑的人们到底是会离开的，所以放弃这一切只不过是让他们离开的时间提前一些而已。你可以跟他们平静地道别，平静地回到你以往普通的人生里，从此跟你的朋友们成为两个世界的人。或许在这之后，每过十年二十年，你们也还能够在机缘巧合下见上一面，说上两句不冷不淡的话，回忆往昔，然后再一次擦肩而过，挥手道别……这样的事，大多数的人们都在这样做着，所以对于纲吉君你而言，应该也不会太难，对吧？”

沢田纲吉震惊地看着铃木由纪。

铃木由纪微笑回视着他：“所以，要放弃吗？”她用着近乎轻快轻松地语气说着，怂恿着，“放弃这一切，丢下所有的礼物与重负，然后从这场关于未来和人生的战斗中逃跑，把他们统统抛下！”

“想要这样做吗，纲吉君？”

“只要是纲吉君你的愿望，无论是怎样的，我都会为你达成哦！”

空气中沉默了下来。

许久许久，沢田纲吉终于开口，茫然道：“为什么……”

沢田纲吉或许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一句“为什么”到底指向了什么，但铃木由纪却非常明白。

铃木由纪轻快道：“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无论是告诉沢田纲吉这一切，还是怂恿他放弃，关于这一切，没有“为什么”。

“我只是告诉你这一切的真相而已，纲吉君。这才是你真正面临的选择哦。向前，你会与你的朋友们一块儿，走向一个你从未接触过的新世界，你会遇到很多想象不到的困难，甚至年纪轻轻就因为各种乱七八糟的原因死在某个乱七八糟的地方；向后，你虽然会回到原点，会与所有跟你产生过命运交集的人分别，但你却可以拥有平静安稳，最后普普通通地度过一生，没有什么成就，但也没有什么遗憾。”

“对于Reborn先生来说，你不需要做出选择，因为他已经为你选择好了。”

“但我不一样，纲吉君。你的选择对我非常重要。”

“你是我留在这里的唯一的理由，除了你之外，这个世界对我毫无意义——只要是你想要做的事，我都会支持你，所以我需要你做出这个决定。”

“那么——快点来做决定吧，纲吉君。”

“是放弃，还是继续呢？”

铃木由纪笑吟吟地看着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无措地回视着她。

他的神色像是越发茫然，又像是正在从一场漫长的梦中惊醒。

“铃木小姐……那你呢？”

这个少年困惑地问着。

“Reborn希望我坚持下去，那你呢？你想要我选择放弃吗？”

沢田纲吉茫然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困惑极了，因为他早有隐约的预感，觉得在这个至关重要的选择上，他或许最后是选择了坚持。

因为只有坚持这个选择，他才会在前一天被十年后火箭筒击中后，出现在外国那个一看就很不得了的地方；而那个选择了坚持的、成为了不得了的未来的他，也才能回到这个时间，顺利将铃木小姐留下。

留下铃木小姐的，不是现在的他，而是未来的……那个成为了一个大人物的自己。

就像是时间的诡计。

既然是这样……

既然铃木小姐是被十年后的他所打动而留下来的，那现在的铃木小姐，又为什么会劝说他放弃呢？

沢田纲吉想不明白。

铃木由纪笑道：“虽然纲吉君可能不相信，但其实我没有任何想法哦，因为对我来说，纲吉君一直都是纲吉君，无论你会做出什么选择。”

“就好像蒙尘的宝石不会因为它的蒙尘而改变本质。无论宝石自身是否想要拂去尘埃，它对我的意义，都是一样的，都是我珍视的、独一无二的宝石。”

“而纲吉君，你也是我发现的独一无二的人啊！”

留下她、打动她的，一直都是这个人。

无论他未来会走向什么方向，对于铃木由纪来说，沢田纲吉一直都是沢田纲吉。

这一刻，少年的脸又一次红了。

他紧张地低下头，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

但片刻后，他强迫自己抬起头来，勇敢地直视着铃木由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