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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六曲堂(上)(1 / 2)

作品:《山有木兮

船又行了几日,两岸的风光更是不同,已渐渐有了入夏的景致,房屋瓦舍也渐渐多了起来,靠近东昌府地界后,沿途更见富庶气象。

张子鱼在船上的日子过得非常悠闲,日常吴管家分派的那些活儿几下也就做完了,杏儿和香兰有了小桃的教训后,也不敢再对袁思明有任何非分的想法,只是一心一意做好丫鬟的本分,不过也将希望都放在了褚昱身上,已是绣了几个精致的香囊托张子鱼转交给褚昱,褚昱却是一个都不收,害得杏儿和香兰两人心伤不已。

张子鱼倒是抱不平了,对褚昱说道:“她两人熬夜为你做的香囊,你就一点感动都没有?”

褚昱瞟了她一眼,说道:“上次听你说过民间男女婚嫁之前,都是女子要送男子香囊,我既对她们没有情意,又怎能接受她们的香囊。”顿了一下又说道:“你不担心自己的事情,倒来操心我的事情。”

自己能有什么事情需要操心,张子鱼疑惑地看着她,褚昱有些冷冷地说道:“自从上次珍珠手串的风波后,护卫里已是有人对你留了心,偷偷向我打听过你,你自己要小心些,不要让他产生什么不必要误会。”

张子鱼倒没想到这短短几天,竟然就有人注意到自己了,不过,她一向对这些事情避之不及,便不以为然地说道:“既是打听我,你就说我已有了婚约在身,想来就没人会找你打听了。”

褚昱盯着她:“此种事情怎能撒谎,你一个单身女子岂能随便将婚约傍身。”

张子鱼见他这样严肃,想着他平日圣贤书读得颇多,自然不喜欢将婚嫁大事当成笑谈,这行为毕竟于礼法也有些不合,便解释道:“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你若不肯撒谎就自己耐着别人的打听吧,不过,说到珍珠手串,近来我时常看着袁思明拿着那手串发呆,越是靠近东昌府,他这神思恍惚的神情越是藏不住,不止如此,难得他一向镇定从容的人最近几天情绪也变化挺大的,一时又开心,一时又暴躁,我猜测这东昌府里肯定有对他很要紧的东西,也说不定是人。”说完,自己先吃吃的笑了。

她这好奇又爱打听的毛病褚昱一向是知道的,虽然有些鄙夷,不过也懒得去说她,尤其是这一次她还说对了,最近几日袁思明的情绪变化是挺大的,不光他们两人注意到了,船上的人都注意到了,不过知道内情的估计只有吴管家一人,偏偏他嘴又严,找他打听少爷的隐私估计还要被他罚一顿,所以大家也都只能暗自揣测原因了。

这一日,船终于靠在了东昌府的码头上。

东昌府历来都是运河上重要的枢纽码头,此处来往客商交接货物的船只最多,放眼望去都是大小船只,好像一条鱼身上的鱼鳞一样挨挨挤挤,袁家的船也是好不容易才找了个稍稍宽敞的地方停靠,各条商船上来来回回搬运货物的人更将整个码头堵得水泄不通。

张子鱼以为袁思明不过是停靠一晚,给船上采买些补给,却不料吴管家吩咐将日常要用的东西都装进箱子里搬下船,岸上早有了“袁记粮行”东昌府分店安排来接人的车马等着,看来是要在东昌府停留几天了。

袁家车马众人忙碌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从拥挤的码头中挤出一条路,幸而这码头和东昌府的治所聊城县相隔不远,不到半个时辰人马就进了城,城里三街六市、店铺林立,张子鱼看到两边铺子里卖的糖糕、油食、蒸酥、蜜食各种点心时眼睛都在放光,感叹人员货物交汇的地方果然不一样,连这吃食也汇聚了各地的特色。

车马停在一处庭院前,这庭院虽不十分豪华,却也是宽敞疏阔,上面写着“袁宅”两个大字,张子鱼猜测这是袁家在聊城县的别院,果然有钱人房舍就是多,到哪儿住都挺方便的。

别院里原是有丫鬟和杂役的,张子鱼更开心,袁思明用不了这么多人伺候,这下自己可有空闲好好去逛一逛了,却不想她这如意算盘打得太早,第二日刚吃过早点,袁思明就单带着她和褚昱出门了,三人一辆马车直奔城西而去,一路上,袁思明一句话也不说坐在那儿,张子鱼偷偷观察他神情,见他虽然假装镇定,却眼神慌乱,又不时的舔嘴唇,衣服也被他摆弄来摆弄去,便猜测他此刻内心一定极度紧张,更是好奇他们到底要去哪儿。

马车行了不久就停了下来,张子鱼下了马车一看,原来这儿是一处极大的药铺,占着四五间店面的位置,正中一张匾额上写着“六曲堂”几个字,里面十几个伙计忙来忙去,有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过来对袁思明说道:“袁少爷今日来拜访老爷可是不巧得很,老爷近日病了,不来店里照看生意,小姐也在家中照顾老爷,袁少爷请去家中做客。”

袁思明面上露着失望,可是嘴角却勾着笑意,而后三人又坐上马车,走了不长的时间,就在一处宽阔的宅第前停了下来,上面写着“简宅”,门前两个守门的小厮,应是对袁思明十分的熟悉,忙着进去通报,不一刻就请了几人进去。

简宅里面布置得十分雅致,穿过前院来到正厅,丫鬟请袁思明坐在椅子上等待,又奉了茶进来,张子鱼提着带来的礼物站在他身后,见他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也明白了为什么只带她和褚昱出来,这儿必定有对袁思明很重要的人,所以他才会失去往日的傲气冷漠,却又不想让自己手底下的人看到这副模样,也不想把心中的隐秘泄露给身边人,所以最好就是带他们两个这样的局外人出来,估计褚昱已经对袁思明说明了只是搭他的船到徐州,以后大家就是两不相干的人了。

不一会儿,一个聘婷婀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张子鱼看去,不由露出惊讶的神色,门口的姑娘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眉目如画,肤若凝脂,张子鱼走南闯北也算见过不少美人,这位美人相貌并不是最美的,可难得的是她身上的一股清雅风姿,好似与世无争的仙子一般,眼中却又带着几分倔强世故,让她含着几分人间烟火气,不似真的仙子一般高高在上拒人千里之外。

仙子行了一个礼说道:“袁公子,你来了。”声音极是悦耳,听得人十分舒畅。

袁思明手脚慌乱地放下茶碗,站起来回礼:“简小姐,父亲命我巡查各处店铺,昨日刚到东昌府,就想来拜访一下简世伯,刚才在六曲堂里伙计说简世伯病了,不知现下有没有好一些?”

简小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袁思明才又坐了下来,简小姐也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说道:“家父不过是偶感了风寒,经过几日调理已经好多了,现下正在房间里面休息,不能出来见面,特地吩咐月璃谢谢袁公子的好意。”

原来这位简小姐叫简月璃,果然如月光一般明媚清辉,张子鱼暗叹道,想来这简月璃便是让袁思明失魂落魄之人,也难怪,若自己是个男子,见过这样的一位大方温柔的美人,自然也要茶饭不思日夜想念。

“哦,既是如此,那我就不去打扰世伯了,”而后沉默了一会儿,微微红着脸说道:“上次来拜访的时候,听小姐说起想找一些蜀州的天麻,正巧上月家中有掌柜去蜀州办事,就让他带了一些回来,请小姐笑纳。”说完,对张子鱼使了个眼色,张子鱼还沉浸在对简月璃美貌的赞叹中,一时竟没有注意袁思明的示意,倒是站在旁边的褚昱推了推她,她方回过神来将礼物放在简月璃手边的桌子上,简月璃对她微微一笑,表示感谢之意。

“对了,袁公子这次来可是有事要办?”简月璃看着袁思明。

袁思明脸上又是一红,语气也紧张起来;“是……是有些事情要办,恐怕要耽误几日,不过,也不是很要紧的事情,既然世伯病了,那我这几日便多多来探望,小姐一人支撑‘六曲堂’的生意和简府的家务,也不要太过劳累。”

简月璃仍是温柔亲切:“谢谢袁公子的关心,公子若是能常来探望家父,家父定然也很开心。”顿了一下又说道:“月璃也希望公子能常来,和月璃说些各地的趣事儿。”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张子鱼见他两人一问一答间,袁思明紧张,简月璃坦然,话语间都是希望和对方多多见面,猜测简月璃对袁思明也有好感,却又不明白为什么两人既然都有情意,又已过了定亲的年纪,却依然各自单身,袁思明竟然都没有上门提过亲。

告辞出来,袁思明坐在马车上,嘴角勾着笑意,显然还在回想简月璃的一颦一笑,张子鱼觉得好笑,懒得理他,又转头去看褚昱,这样美貌的女子,恐怕他也很难不心动吧,却见褚昱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神色,好似全没在意一般。

第二日一早,袁思明又带着褚昱和张子鱼去简家,张子鱼心里哀叹命苦,天天被拉去当陪衬,当陪衬也就罢了,她看见袁思明那纠结的样子,巴不得自己替他向简月璃表明心意,反正简月璃对袁思明的情意如此坦然,只要袁思明肯往前踏出一步,简月璃肯定欣然接受,却不懂到底袁思明还在犹豫什么。

到了简府,简府的管家却说今日“六曲堂”突然多了许多抓药的病人,简月璃一早就去店铺里照看生意了,并不在家,袁思明却不死心,又转去“六曲堂”,果然店里店外都聚集了许多人,看去好似都是周边的农户,不少人身上都带着伤,或是头破血流,或是红肿青紫,到处都是痛苦的□□声,简月璃和店里的伙计正忙碌着给他们上药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