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七君，等你洗完，我们谈谈吧。”

零五七微愣，他看向织田作之助，对方的双眸一如既往地覆上了温柔，那温柔之下的其他感情他看不透。

“好。”

零五七应下。

泡在浴缸里时，他原本错乱的内心逐渐平息。

系统：哇哦，这展开你们准备谈恋爱吧。

零五七开了结界，靠在浴缸旁，静静注视着系统面板，“你在了解人类这件事上还需要多做做功课啊。”

系统：？

零五七高深莫测地说：“感情不是只有爱情的一种，喜欢不是在一起的理由。”

系统有些嫌弃：你已经是个二十七岁的大叔了，别整这些青春疼痛好吗？

“啧。”

零五七起身擦拭身体，换好衣服走出浴室时，织田作之助罕见地在望着走廊发呆。

“织田君，来谈谈吧。”零五七弯起嘴角，眼中并无笑意。

“要喝热牛奶吗？”织田作之助问。

“不，这个时候就该吃夜宵。”零五七翻出昨天买的杯面，问道：“织田君要吃吗？”

“可以。”

零五七烧了水，呼呼的水声充斥着厨房，他和织田作之助排排坐在厨房的吧台旁，直到水烧开，两人都没有交流。零五七倒入热水，泡面的香味散开，他盖上泡面，打破沉默。

他明知故问，“织田君，你想谈什么呢？”

“谈谈我们两个的感情问题。”

“哇哦，真直白啊织田君。”零五七一只手撑着下巴，侧头看向织田作之助，“你不是要写小说吗，不应该用更小说一些的方式来说明吗？”

织田作之助意外于零五七的从容，原本想说的话语在嘴边转了个弯，“五七君喜欢吃什么？”

刚做好准备的零五七：“……？”

“你的喜好、生日、喜欢看的风景我一样都不清楚。”

出乎意料的问题打得零五七措手不及，厨房的灯轻轻落在织田作之助身上，暖白的光让面前褐发青年看起来遥不可及，像是一个虚幻的梦。

他一开始就想错了。

本以为织田作之助会选择戳破他的喜欢，或者是选择正常相处来掐灭这份感情，毕竟这才是对彼此来说最好的最有利的选择。

可面前的人却不按套路出牌。

织田作之助是认真的。

意识到这件事时，零五七想逃走，却又被那双灼热的眼狠狠抓住。

零五七动动僵硬的手指，他想找个借口离开，却发现一只手已经被织田作之助握住，力道不大，却挣脱不开。

“五七君，不要逃啊。”

青年的声音变得幽远。

零五七一顿，短促的耳鸣声刺激着大脑，一股酸涩顿时从心底涌出，心脏像是被人握住又挖出，血液也难以流动。

怎么回事。

好想哭。

零五七想说话，却又觉得喉间像是被堵了一颗石头，刮得他生疼。

织田作之助仍旧温柔地凝视着自己，他张张嘴，艰难地吐出话语。

“我……”他声音沙哑，“我也不清楚织田君你的——”

他又止住话语。

织田作之助的生日他记得，是10月26号，那天孩子们兴冲冲地要为织田作之助庆祝生日，他们餐厅暂停营业，一起吃了一顿大餐，他记得那天的晚饭十分美味。

织田作之助喜欢吃辣，不止是辣味咖喱。

织田作之助其实喜欢观察市井生活，看似旁观却又能共情他人，也正因如此，也很少会插手身边人所做的决定。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织田作之助这个人在他心中有了分量。

“你很了解我。”织田作之助的语气中有几分责怪的意味，“我却不了解你。”

“你太过谦虚了。”零五七苦笑，“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

“仅仅是这个世界吗？”

“你看。”零五七抽回手，叹道：“你果然很了解我。”

织田作之助呆愣片刻，他了解零五七？

他真的了解吗？

曾经的杀手工作令他茫然又麻木，直到他读到那本书，遇见夏目漱石，他找到了人生的方向。他认为，这双手如果继续剥夺他人生命，便没有资格写小说。轻视生命，无法深刻了解他人痛苦，这般高高在上的态度无法写出他心中所希望的文字。

自从打算写小说开始，他比往常更加仔细地观察身边的一切，于是他做着琐碎的底层工作，接触各种各样的人，感受他们经历的喜怒哀乐。

就连经常以抱怨工作为目的聚在一起的太宰治和坂口安吾，他都能通过只言片语去剖析他们的性格。他理解太宰治，所以他选择不去干涉。他理解坂口安吾，所以最终安吾身份暴露时，他没有任何责怪，反而觉得这份工作才更加适合对方。

他自以为他观察得足够多，能够写出他心中的小说，可他却迟迟下不了笔。

直到他遇见零五七。

这位瘦弱青年的皮囊下是一团迷雾，看似对一切都计较却又对此无所谓，即便后来知晓零五七是不死之身后，他依旧无法看透零五七想要什么。对方口口声声说要摆烂却在做事时十分积极，用着别扭的理由来掩饰善意，用犯傻来取得孩子们的喜欢，本质是个缺爱又笨拙的好人。

可织田作之助觉得还不够。

他想看得更多，想更加了对方。

他想知晓对方的过往和经历，想知晓对方喜欢的事物，想知晓对方的想法。

想知晓对方的全部。

全部？

他恍然大悟。

“五七君。”

“嗯？”零五七歪歪头。

“看来我比我想得还要喜欢你。”

褐发青年露出温润的笑容，灰蓝眼眸中印入厨房的灯光，像是暖阳落在了冰上。

织田作之助笑了。

零五七呆呆地看着这个笑容，纯粹的笑冲散了旖旎的氛围，那笼上一层纱的暧昧氛围被戳破，泡面的香味在鼻尖萦绕，他回到了现实之中。

可偏偏，这个笑容让他原本摇摆不定的心稳稳地落了下来，上面死死地刻着织田作之助的名字。

啊。

什么是恋爱他不清楚，只是此时此刻，他想和面前的人一直在一起。

零五七嘴唇翕动，有许多话语想吐出，最终也只是变成干巴巴地询问，“你想怎么做呢？织田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