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室里，张卓兮的表现出乎意料的直白。

而且令人意外——

“我大概猜得到，张卓竣以前的那些事现在突然被翻出来，有你的手笔。”

程佳期不慌不忙，支着下巴气定神闲打量着张卓兮。

对方笑容浅浅，姿态优雅，看不出一丝半点儿愤怒质问的情绪。

“怎么说？”她缓缓反问，并没有被点破的慌张。

张卓兮笑了笑说：“我听过很多关于程总的传闻，但一直信奉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直到跟程总打过几次交道才有了切身体会。”

她称呼程佳期为“程总”，而不是之前几次称呼过的“叶太太”。

“说来也不怕你笑话，之前有人在我面前提到你，具体说了什么程总应该也猜得到，无非就是比来比去的酸话，他们惹不起的大佛，就寄希望于别人，想请另一尊佛像来压一压。”

张卓兮说话越来越直白，剥去了往日客套世故的外壳，现在的模样反倒让程佳期看着更顺眼一些。

“而我呢，一开始也确实想看看，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明明人人都说她乖张狂妄、娇纵跋扈，为什么却能让我从小学起就仰慕崇拜的那位高岭之花老同学死心塌地，非她不可。”

不仅是别人在比，张卓兮一开始也在暗暗地拿自己和程佳期比较。

她从不看轻对手，这是她在商场无往不利的准则之一。

第一次看到程佳期时，她惊讶于对方的外貌，不仅是因为那种攻击性极强的张扬之美，也因为和自己想象中的模样略有差距。

没想到冷淡自持的叶知年原来喜欢这种类型。

倒也算是一种互补了。

但不得不说，程佳期直来直往的性格并不令张卓兮讨厌。

甚至有点羡慕。

羡慕她可以随心所欲肆意放纵，不用像自己一样处处如履薄冰谨小慎微。

同时赞赏她将所有的放肆都控制在底线之上，从来没有闹出过各种无法收场的乱子。

自家那个亲弟弟和她相比，完全不在一个层面。

“话题扯远了，言归正传。”张卓兮抱歉地笑了笑，端起面前的水杯抿了一口。

“张卓竣从小到大被我们家里人宠坏了，我的爷爷奶奶重男轻女，我父母也将所谓的香火传承希望寄托在他一个人身上，才惯出了他那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跟你我也不怕说句心里话，我早就想收拾他了。”

不管是为了个人的利益着想，还是为了家族的未来考虑，张卓兮都想过要代替父母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弟弟。

但她原本就不受家中长辈重视，如今的成就也是凭借自己的能力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

父亲因而对她刮目相看，愿意将手上的权力下放一部分给她，但又不肯完全放权。

一方面是骨子里的封建思想作祟，一方面源于还在世的爷爷的压力。

有这么几尊大佛在上面护着张卓竣，她想做什么都掣肘。

他们还想拿她当苦力，将她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成绩拱手让给张卓竣。

张卓兮不甘心。

有句话说得好，打不过就加入。

于是她也加入了纵容张卓竣的行列，任他胡作非为，冷眼看他轻狂放肆，静静等他跌入泥淖。

捧杀嘛，谁不会。

张卓兮不否认自己心狠手辣不念亲情，毕竟血浓于水的亲人不为她打算，她只能自己为自己筹谋。

张卓竣从前做过的脏事忽然被翻出来时，她的第一反应是时机终于到了。

比想象的更快。

然后她开始一个个地摸索排查和张卓竣有过纠纷旧怨的人。

其中能量最大的，当属程佳期无疑。

连国外已经定论审判的案子都被翻案，其他人不是没有这个能力，但要在短时间内做到稳准狠的少之又少。

对于身为GC大股东的程佳期来说，这不过就是件动动手指头的芝麻小事。

张卓兮猜到程佳期大概率是幕后主使时，心里忽然对她生出一种诡异的感激和另类的羡慕来。

这一次，是单纯地羡慕她可以随心所欲不畏人心。

她一改往日对程佳期的称呼，是不想再拿对方当成叶知年或是叶家的附属品一样对待。

不论身份背景还是个人的性格能力，程佳期都值得以一个独立的个体获得她的尊重。

张卓兮直言不讳：“程总做了一件我一直不能做也不方便做的事，我应该感谢你。”

她没必要在程佳期面前剖白自己的想法，不在乎对方怎么看自己，更不在乎她会不会告诉叶知年，让他发现自己原来是这样一个卑鄙而工于心计的女人。

她不在乎了。

“作为感谢，我可以向你透露一件事。”

程佳期仍是漫不经心的态度：“什么事？”

张卓兮：“我们张家虽然大不如前，但也还有几分家底儿在，我能这么快猜出来是你，是因为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也许再过不久，我父母就会查出端倪，他们爱子如命，难保不会闹出什么来，希望程总有所准备。”

早在当初让唐厉去查张卓竣时，程佳期就预想过了各种结果。

张家要闹就随便他们，到时不妨看看到底是他们张家人有理，还是法律与道德准则有理。

虽然张卓兮的这个“谢礼”并没有起到什么实质性提醒作用，程佳期还是说了声：“谢了。”

谈话到此结束。

出了会客室这道门，两人貌似什么都没发生，还是从前那副客套疏离的态度。

＊

程佳期回到叶知年办公室，发现他已经回来了，不知道来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