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被季云初的狠戾吓住了，他们四散逃离楼下的位置，离火味阁远远的。

没有人继续撞门，店内伙计的压力骤然松了，他们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这么凉的天竟然折腾出了一身冷汗。

有人嚷嚷着：“他不敢的，要是烧死了人那可是要偿命的！”

“上啊大家，闯进去就能有饭吃了！”

没有人理会这些叫嚷，谁都不想去试探季云初的底线，当这个冤大头，饿死总比烧死好。

季云初面无表情举着火把站在楼上，她眸子里无悲无喜，但身上却散发着令人胆寒的阴冷之意。

她将手伸出围栏外，那一簇火是这阴沉天气里唯一炙热的亮光。

“我不敢吗?尽管试试。”

明明声音清亮，是少年人独有的音色，却满是威胁和冷漠。

五指一松。

那团火顺势落下，掉落在地上那滩酒上，火顺着酒开始剧烈燃烧。

火光在季云初的眼底跳动，犹如鬼魅。

“疯了疯了，这人疯了！”

有人大叫着逃离了这条街，更多的人则是被吓得在原地缩着，他们紧紧盯着站在楼上的人。

小田也被季云初给吓着了，她愣愣地望着季云初的侧脸，却完全无法将面前的人与记忆里露出夸张笑脸谄媚讨好的人联系在一起。

沈清书站在竹帘后面目睹了全过程，他看向对面那抹纤细的身影，勾了勾唇：“有意思。”

两方就这么僵持着，那几个挑事的人见其他人都被震慑住了，于是几个人交换了个眼神，掉了点头。

“人们都说火味阁的老板是个年轻公子，长得俊俏也心善，今天看来也是个心狠的角色。”

“可不是嘛，当街放火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哪里能是什么善人，即便我死了，我也要告诉这明月城所有人，万不可去火味阁吃饭。”

“就是就是，听说前不久还出了毒死人的事呢。”

小田气不过想要跟他们理论，被季云初拦下了：“算了。”

她现在脑子很乱，一点也不想再见到这些面目丑恶的人，更不想跟他们多说一句话。

季云初刚转身想要离去，就听对面有人叫住了她。

“初初！”

沈清书拉开了竹帘，露出天真无害的笑容对着她招手。

“初初你被人欺负了怎么不找我帮忙，我帮你收拾他们呀！”

季云初回头隔着一条街看向这个翩翩少年，两人住得这样近，却有好多天没有见过了。

此时他还是一身清贵的书生气，只是笑得灿烂，反倒为他添了一丝少年人的肆意活泼之感。

有人从他背后一跃而出，直接从窗户跳了下去。

十一稳稳落地，随即就去抓住闹事的那几个人，遭到了那几人的激烈反抗。

很快他们便打成了一团。

“这又是个什么情况?”小田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楼下高叔他们也打开了门，看着面前的这场打斗。

“大家看啊，好几天没吃饭的人竟然还有力气打架！流民都是些寻常百姓，怎么会这些打架的招式呢，真是奇怪。”

沈清书用扇子遮住脸，眼睛都笑成了弯月，夸张地说着。

十一耍猴一样逗着这些人，看着是在打架，其实是他单方面的毒打，没几个回合他们就想跑。

“好了十一，收鱼吧。”

得了沈清书的吩咐，十一三两下将人捆成了一团，未避免他们吵闹，还将人嘴巴用破布堵上了。

街上的最后一点酒燃尽，地上的火彻底熄灭了。

季云初看着下面眉头紧皱，这几天烦恼的事情太多反而遮住了她的双眼，她以为人心就是这样卑劣不可满足，原本被浇灭的善良和热情此时像被重新唤醒。

她看向那些缩在角落里饿得面黄肌瘦的老弱妇孺们，他们惊恐无措地看着面前的打斗，竟连挪远一点的力气都没有了。

与他们相反的是，这些带头闹事的人看起来衣衫褴褛，灰头土脸，但说话和行动却没有半分挨饿都迹象。

季云初有些委屈也懊恼自己怎么没有早点发现蹊跷，刚刚撑出来的冷漠和狠意都一去不复返，她带着怜悯和歉意对着那些真正的流民鞠了一躬。

“对不起大家，我们火味阁是真的没有钱也没有多余的粮了，真的对不起。”

眼泪不受控制般啪嗒啪嗒掉了下来，浸入了地板里。

“季公子之前帮我们，我们都记在心里，这是天灾，不关您的事。”

“要是没有季公子，我家娃可能早就饿死了，现在虽然没吃的，但他还活着，已经很好了。”

“季公子的大恩大德我们都记着，只是这恩可能得来生再报了。”

百姓们都小声感激着，因为饿了太久，声音都有些无力，但他们都在尽力安抚季云初。

季云初捂住嘴忍不住哭出了声，眼泪决堤般流出来，小田和楼下的高叔他们也于心不忍，都在偷偷擦拭着眼泪。

心怀善念的人，哪里见得这些苦难。

这些人现在拼着最后的力气说着感恩，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再也出不了声。

一种无力感压在季云初心头，她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

“小初初你哭什么呀，都说了有什么事找我，我帮你啊！”沈清书让十一带着他跃到了季云初的身边。

他抱住季云初，拍着她的背：“不就是想要养活这些人嘛，你找我呀，本公子有的是钱，你要多少我都拿去给你买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