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门外的动静，他侧了侧身，瞥见站在门口的陆烟客，呵呵笑着的声音很是尖细：“是烟客啊，快进来，许久未见了。”

陆烟客立即在门外撩袍一跪，重重磕了两个响头，高声道：“下官擅自回京，请严阁老惩戒！”

“这是做什么！都到家里来了还说这些见外的话，快快快！扶起来！”

严嵩冲着佩刀侍从甩了下衣袖，口中甚是急切，身形却依旧淡然不动。

陆烟客才刚站起身准备入内，便听见王玄“呸”了一声：“一帮子狗贼！东瀛来的杂碎！”

“啪！”

又是一声鞭响，几名立在严嵩身后的侍从连忙提着一张硕大的素白绢布挡在他面前，飞溅的鲜血尽数洒在绢布上，深浅不一，却触目惊心。

“爹，这张似乎还不错，颇能画上一幅了。”

一个声音突然从暗中想起，陆烟客这才发现，在这间昏暗血腥的私刑室内，还站着一位手持狼毫，颈短肥白的中年男子，

他连忙拱手俯身：“问严侍郎安。”

“陆巡按何须这般客气。”严世蕃看也不看他一眼，兀自拿着笔上前勾勾画画，添枝加叶，顷刻间完成了一幅《血梅图》。

“陆巡按，你看着星星点点的血梅，像不像你素日里在私书缄封处勾勒的无色腊梅？”

陆烟客心中一紧，低着头沉声道：“下官的私标不过是随手涂抹，比不上严侍郎技艺精湛的大作。”

严世蕃搁下笔，束手走到他面前，似笑非笑地捉起他的手：“陆巡按的寒毒，好了？”

“是。”

“怎么好的？”

“下官服了解药。”

“哪来的解药？”

没等陆烟客回答，奄奄一息的王玄突然怒目圆瞪，狠狠啐了一口道：“陆烟客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哄骗了我的解药，还来这里装腔作势！”

严世蕃抖了抖宽袖，语调亲切地问道：“果真如此？”

陆烟客登时俯身一跪，把头磕得咣当作响：“下官一时糊涂！求严侍郎宽宥！日日夜夜吃那些清粥小菜的日子，下官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他抖出一个哭腔，唉声叹气道：“这寒毒当真厉害，自从下官入了朝，又好几年未曾娶亲纳妾。这帮清流只当我持身稳重，却不知都是这寒毒作祟！

“说句剖心的话，下官早就想纳他十个八个美妾，可寒毒在身，实在是做不到。严侍郎，同为男子，当知此苦杀心！”

严世蕃嘴角一歪，笑得直不起身：“陆巡按，我竟不知你这些年心里藏着这么大的委屈，怪不得你一去了苏州府，就招了一个女信使进官舍，还巴巴带着去南京到处走，看来此女子是有些本事了。”

“此女子的确颇得我心，颇得我心，慰藉了下官多年之苦。”陆烟客笑得从善如流。

“呸！贪财好色的鼠辈！”王玄满脸愤恨。

陆烟客不耐烦地扫了她一眼，嫌弃道：“你懂什么，这叫性情中人！”

“好一个性情中人！陆巡按果然深得我心。不过有件事我想请陆巡按替我解解惑，”严世蕃含笑着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他，食指点了点信封的落款。“为何浮息阁这位曾阁主的字迹与你陆巡按的几乎一模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