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心悠下了楼，在一楼大厅又跟物业管家道了声谢，才出来。到小区门口，她在网上叫了辆车。等车的功夫，她站在街边，给周莹莹回电话。

这里是高档小区，小区外边的街道很安静，完全没有她住的小区外那般喧闹，有烟火气。

吕心悠：“莹莹，刚才打我电话，有什么事啊？”

周莹莹没回答她，反而质问：“刚才为啥挂我电话？”

“我不是送林浩宇回他家吗？刚才在他家还没出来。”吕心悠解释。

“怎么，他到家就醒了？”

“没醒。我把他丢在床上，还踢了一脚，他都没醒。”

“睡这么死？”

“不过，我踢第二脚的时候，被他两腿夹住，摔倒在床上了！”

“哈哈，不会摔他身上，来了个猛扑吧？”

吕心悠一头黑线，“瞎想什么呢，我肯定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那对不起，是我瞎想了。”周莹莹道完歉，又补充道：“不过你是有什么想法吗？”

吕心悠想了一会，说出了自己的疑虑，“我觉得他在装睡。”

周莹莹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那你岂不是要倒霉了？”

“不知道啊！”吕心悠懊恼地说：“哎，我报复他之前，应该先试探一下他。”

“你永远也叫醒不了一个装睡的人，除非那个装睡的人自己决定醒来。”周莹莹想到一个警世名言，便随口说了出来。

“有道理！”吕心悠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他要装睡，怎么会那么容易露馅，大尾巴狼一个！”

“所以啊，你是斗不过他的。你唯有一条活路……”周莹莹故弄玄虚。

“是什么？”

“一个字，跑！”

“好吧，我也正有此意。”

吕心悠忽然很感激这工作，因为需要经常出差。出差就好了，不用天天面对这大尾巴狼。

车很快到了，吕心悠挂了电话，打车回家。到家已经十一点，她匆匆洗漱一次，便扑到床上，倒头就睡。

*

第二天，她一到办公室，便打听谁最近要出差。

果然，最紧急需要出尽调报告的四个项目负责人，最近都有出差计划。他们主要负责财务和业务类的尽调，在项目上会待上半个月到一个月时间，而吕心悠在每个项目上只能待一个星期。于是，她跟最先要出差的那个人商量，打算跟他顺道一起去，做项目尽调。

这个投资项目的负责人叫丁悦，以前在券商公司待过，但因为一直考不过保荐代表人考试，无法在项目书上签字，职业生涯受限，便跳槽到了这家公司，在公司已两年了。

吕心悠看他中年发福，外表有些油腻，身上有浓重的烟草味，有些嫌弃他。但好在他为人热情，有一股子江湖气，又是最先一个准备出差的，她决定将就一下算了。

他们要出差尽调的项目位于墨城，属于申城的周边城市，她以前没去过，但她也不操心。跟着丁悦一起，他肯定会照应她的。

两人约好下午就出发。

吕心悠在办公室坐着，看着这个项目的项目资料，人却心不在焉，心中充满了恐慌。当刘熙座机响了接听电话时，她便竖起耳朵听，但都不是林浩宇找她的。

她也没向刘熙追究昨天晚上聚餐时，是不是受了林浩宇的指使，跟他合谋，骗她送林浩宇回家。有些事，如果真的深究了，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了，更何况以后还有很多事有求于她。

等中午吃过饭，吕心悠便拉着刘熙在办公楼的一楼大厅转悠，还热情地给她买了一杯咖啡。她请刘熙喝咖啡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弄到林浩宇的出差行程表。

刘熙很抱歉地告诉她：“这个出差行程表我也还没见到，估计副总还在制定中，如果我收到了，一定发给你一份。”

其实，她也知道，刘熙是林浩宇的秘书，是最先知道老板行踪的，如果刘熙被林浩宇要求他的行程要保密，那她是一点办法没有的。但如果林浩宇没有强调这个，那她希望刘熙真的能帮自己。

吕心悠还是很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没有拿到林浩宇的出差行程表，她就按照原计划，赶紧回家收拾行李，然后与丁悦乘坐大巴去了墨城。

到了墨城，被投资方公司派车到客运站来接他们，还给他们安排了快捷酒店住宿，等他们放了行李，又带他们去了尽调现场。

尽调现场是被投企业的一个资料室，由于长久不用，墙角都有些发了霉，屋子里一股子灰尘，有些呛鼻。

领投方的人马已经提前两周在这里驻扎了。在尽调一事上，领投方是主力，跟投方则是同盟军。按照惯例，领投方做出的调研报告要分享给跟投方，大多数的跟投方会根据这份调研报告做出跟投份额的决定，但也有少数跟投方会派人再做现场尽调。

吕心悠第一天来，一进尽调办公室，跟领投方的尽调人员打过招呼之后，便跟其中负责法律部分的尽调人员沟通起来。

拟投项目的商业计划书、项目公司的基本情况她都提前看过了，而他们来现场尽调的主要工作就是就项目公司提供的尽调材料的真实性核查、尽调材料补充，以及做高管访谈、客户与供应商的走访。这些工作很繁琐，光就访谈和走访这两件事，就要花掉大部分的时间。很多潜在的项目风险就暗藏在这些需要劳心劳力的工作中，而被投方也不愿意配合向投资方揭示。

吕心悠想，如果两人齐心协力的话，做起事来肯定事半功倍，但如果这人不配合又消极怠工的话，那她就只能单打独斗了。

所幸，这人愿意配合，他还把自己做好的高管访谈的资料提供给了吕心悠，只是客户与供应商的走访还没有做。

吕心悠跟他商量，她明天要看一遍尽调材料的真实性核查情况，以及高管访谈的资料，后天他们开始做前五家客户和前五家供应商的访谈。

忙了一会儿就下班了。下班之后，吕心悠和丁悦打算找地方吃晚饭。

就在他们并行走出厂区大门时，她听到丁悦急慌慌地说：“坏了，我烟没带！”

他边说边飞快拍着上身下身的各个口袋，哪一个都没能被他拍出一盒烟的轮廓来。

“今天的烟好像是抽完了。不行，我得去买包烟，你在这等我一下！”

丁悦说着就开始左顾右盼地，寻找卖烟的地儿。

吕心悠很快拿出手机，打开地图，帮他找到了最近的一家小卖部，然后把定位发给他。

“我去买包烟，你就在这里等我一下哈。”丁悦说着，转身跑远了。

吕心悠站在原地，百无聊奈地看着远处被霞光染红的天空以及被勾画出清晰轮廓的青山的，突然手机响了。

她拿起来一看，是林浩宇打来的。

看来是要算旧账了，还好自己跑得快！你的爪子就算再长，也伸不到两百里外。吕心悠有些得意。

“副总。”吕心悠接起电话，淡定地喊道。

-

公司办公大楼。

下班时间一到，忙碌一天的人纷纷拎包走出大楼。

林浩宇却没有走，他站在落地窗边，一手握着手机贴在耳侧，一手插兜，对着电话里的人问道：“在哪？”

领带已经被拉扯到松散，衬衫领口敞开了两粒扣，袖口挽起，极其放松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