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很会顶嘴。”赵嫣妈妈并不气恼，依然笑得从容，“这么没礼貌，会动手打人，也不奇怪了。”

许飘简直气乐了，“是是是，您女儿好有礼貌啊！她可不会动手打人，我这脸上和身上，都是鬼抓的！”

赵嫣忙说：“妈妈，是她先动手的，我只是正当防卫！”

“呵，”许飘听得反胃，“你怎么不告诉你妈我为什么动手，赵嫣，你敢说一句实话么？”

赵嫣语气飘忽：“我……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

“不管理由是什么，”赵嫣妈妈面不改色，“你先动手打人，就是你的不对，但凡我家赵嫣有一点闪失，你都承担不起！”

赵嫣妈妈起身站在许飘面前，仗着高跟鞋，足足比许飘高出一个头，颇有些盛气凌人的味道，“真是可笑，把你家长叫来，我倒要看看什么人才能养出这样没有教养的孩子！”

女人锐利的声音仿佛与赵嫣尖细的声音重叠，一起炸在许飘耳边。

许飘眼底酝酿出成片的红，身后的手攥紧成拳，甚至有些发着抖。

下一秒，她的手被一只柔软的手握住，这只手掌心干燥，十分温暖。

“阿姨，”江厘微笑着，“许飘动了手，固然是她的不对，但您这话说的未免太难听了些吧？”

江厘个子长得高，哪怕是比起穿了高跟鞋的赵嫣妈妈，也毫不逊色，她的杏眼大而圆，笑起来时没有攻击性，可当这双眼睛毫不避讳地看过来时，又无端生出些让人难以直视的气势。

“您说许飘没有教养，那么我想请教一下，您以为的‘教养’是什么？”

江厘向前走了一小步，稳稳当当站在许飘斜前方，挡住了赵嫣妈妈逼视许飘的目光。

“您口中的‘教养’，难道就是当着许多人的面，用讽刺的口吻说一个小姑娘没有教养吗？”

刚准备推开门进来的江康平顿住了脚步。

门内的江厘继续说：“您指责许飘动手打人，可赵嫣身上貌似并没有什么伤痕吧？反倒是许飘，脸和手臂上的多处抓痕都是拜令爱所赐。”

“您是不是觉得，先动手的就活该被打，后动手的就没错？”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法律会规定互殴双方都要承担责任呢？”

江厘的笑容仍然温和，赵嫣妈妈却不再笑得从容。

“您放心，该是我们负的责任，自然不会推脱。”与赵嫣妈妈刚才的话一字不差。

“但不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也不会替人背锅。”

江厘杏眼弯了弯，显得十分无辜纯良，她用赵嫣妈妈打量许飘的目光，把赵嫣妈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您看起来如此风光体面，应该不至于连一个包扎的医药费都付不起吧？”

此时，江康平推门而入，端着威严的架子，用一种十分慷慨的口气说：“没关系，你要是付不起的话，我可以……”

“先借给你。”

江厘：“……”爷爷你好大方哦！

赵嫣妈妈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从包里掏出自己的名片往曹慧慧身旁一拍，拽着赵嫣的胳膊就走。

急促的高跟鞋声逐渐消失在走廊里。

曹妈妈眯着眼睛拿起名片。

上边印着——“临江控股集团荣城分司公关部副总监”。

曹妈妈把名片揣进兜里，脸上的怒色也不见踪影了，她拉起曹慧慧，一脸不耐，“赶紧走，医院这种地方待久了晦气。”

曹慧慧走到门边，忍不住回头看了许飘一眼。

可惜许飘站在江厘身后，她什么也没看见。

—

王建业马不停蹄赶到医院，却扑了个空。

他当即掏出电话打给宿管老师，宿管老师“啊”了一声，不好意思地说：“哎呀！忘了跟你说了，嗯……几个孩子都已经被家长领回家了，没什么大事，应该也不需要班主任调节矛盾了。”

“哦对了，真不是我说啊，你们班那两个小姑娘真是伶牙俐齿，尤其那个叫江厘的，能说会道，几句话就把事情摆平了，长得也漂亮，你说我咋就没有这么可爱的闺女……”

王建业天天在家被媳妇念叨，耳朵都要生茧了，实在没有听中年妇女抱怨的兴趣，说了声“好的，我知道了”，就直接挂了电话。

他翻出通话记录，点进最上边的一条，电话很快被接通，听筒里传来女人焦急的声音：“哎，王老师，麻烦您再等我一会儿，我的电动车坏了，这边不太好打车，我一定尽快赶到，您别跟我家许飘置气，千错万错都是……”

“您先别着急，”大嗓门王建业一反常态，放轻了声音，“孩子们已经离开医院了，您不用赶过来了。”

电话那头声音顿了顿，“哦……那受伤的同学怎么样了啊？需要赔偿么？”

王建业：“不用担心，事情已经都解决了。”

“好的好的。”女人的声音终于放松下来，“那……许飘还好吗？她有没有受伤？”

“我没见到孩子，”王建业说，“不过宿管老师说没什么大事，等您回家后确认好情况，再给我回电话。”

“哎，您费心了。”女人唯唯地说，“我会尽快给孩子送回去的。”

“没事，不着急。”

—

江康平本来还想留江厘在家里住一宿，但江厘万万承担不起在家过夜的代价，生怕晚半分钟回去，作业就会写不完，吃过晚饭就火急火燎地赶回学校。

许飘和江厘心有灵犀，也是在晚自习前回的学校，两人在办公室跟王建业打了个照面，一向啰嗦的王建业竟然没多说什么，只是问了下两人的身体情况，就让她们回教室了。

可王建业越是态度平静，许飘越是心慌，“江厘，你说……我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被处分啊？”

到底只是个高中的小姑娘，平时循规蹈矩惯了，做了点出格的事难免担惊受怕。

纵然嘴上硬，心里却没有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