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单手撑着脑袋，侧卧在躺椅上，灵纹流转的裙摆垂落在地面上，闻着催眠曲似的风雨声，她疏懒地闭起了双眸。

在细雨斜风中。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穿过层层雨幕落入她的耳中。

步伐吃重，气息紊乱。

“凡人。”

辛夷缓悠悠

睁开双眸，低声呢喃。

环境如此恶劣的地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羸弱凡人，无端端跑到这里作甚？

摇动手中花团锦簇的团扇，她蓦然回首。

隔着朦朦胧胧的雨丝风片。

枯瘦干瘪，形销骨立的垂髫小童，赤着磨到皮开肉绽的双足站在泥泞地面上，瘦到外凸的双眼，傻傻望着雨幕后的仙子。

“砰”

怀中打水的陶罐，掉落。

瘦成皮包骨的膝盖重重磕在泥泞地面上，她学着娘亲朝神像跪拜时的模样，脑袋重重叩下，皴裂渗血的唇舌不断颤动，含含糊糊喊叫着什么。

她用的是地方话。

辛夷听不懂，只隐约听明白一句“水神娘娘”。

渐渐的。

夜幕彻底降临，风停雨歇。

天地间黑沉沉的，一抹皎白“月光”在半空盘旋，散发出的朦胧光辉照亮了，白骨露野的河道。

辛夷晃动着手中团扇，迈着小碎步，跟在头上裹着洁白纱布的瘦小女孩身后。

并非以为的外来者，这个打水的小女孩是这片赤地的原住民，此地环境已经恶劣到了极点，早已不适宜人类居住。

留在这只剩死路一条。

也不知他们，为何不搬出去。

种种疑惑浮上心头，辛夷看着前方一步三回头，生怕自己跟丢的瘦小女孩，目露无奈。

她的乡音太重。

目前除了“是水神娘娘”，就没听懂过第二句话。

望着小女孩枯瘦如柴，快要不成人形的身躯，辛夷实在看不过眼，从储物空间摸索着取出根草莓牛奶棒棒糖，剥开外包装，强势塞进了她嘴里。

就在前一会。

她从系统商城买了份儿童营养套餐。

小女孩却死活不愿意吃，一直用嘶哑的嗓音喊着“姆妈”、“姆妈”。

她想把吃食带回去给娘亲。

踏着夜色走走停停，小女孩带着辛夷停在一处裂隙前，通过幽暗深邃的洞口，隐约能够看出这条狰狞庞大的裂缝是斜斜通向地下的。

在裂隙上方盘旋的“月光”，飘飘摇摇落下。

盘绕在辛夷肩上。

她垂眸看了眼小女孩包裹着纱布，又套着大码凉鞋的双足，有些地方血渍已经濡湿了纱布，女孩稚嫩的眉眼间却没有露出丝毫痛色。

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痛楚。

跟在她的身后，辛夷走进了坑坑洼洼的裂隙。

地下的环境湿冷阴潮，走的深入了些，她还嗅到了混杂着霉尘的烂肉味。

很快。

辛夷就看到了烂肉味的根源，经过一截宽敞平坦的地缝时，她在靠着石壁的一侧，发现了排紧挨在一起的小坟堆。

说是坟堆。

其实只是用大大小小的碎土石块，简单盖在了尸体上，透过石块粗大的缝隙，甚至能看到里面的白骨、腐肉，以及在烂肉中钻来爬去的小虫子。

不祥的阴晦气息笼罩在这排坟堆上。

辛夷体内的规则碎片；疫病颤动了下，目光微凝，她抬手掐诀指尖灵光闪动，挥出一团清灵之气击散了这团尚未成型的疫病。

接近地面时，有一段长坡道格外陡峭。

易下难上，住在里面的人大概已经失去了，送这些尸体出去的能力。

小女孩路过一座低矮坟堆时。

特意停下，笑着和它打招呼。

这次辛夷又听懂了一个词，小女孩在喊“阿父”，里面躺着的人是其父亲。

“天灾无情。”

她叹息一声。

穿过这条墓道，终于抵达了地缝尽头。

各种味道

交杂在一起，空气浑浊到令人难以喘息，一个个瘦成骷髅，胸前起伏几近于无的人，躺在破烂草席上苟延残喘。

小女孩跑到草席前，抬手指着身后方的辛夷，手舞足蹈兴奋地在说着什么，一部分人艰难的转动脑袋，望向女孩身后那抹朦胧的“月光”，他们死寂的眼中重燃起希望的光。

更多的则是一动不动。

这些人已经死了，尚存在人世的只是他们的躯壳。

在一个身体状况稍稍好些的男人搀扶下，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颤颤巍巍站起身，瑟瑟缩缩道：“您是……仙人？”

她看向辛夷的浑浊双目中，含着明显的恐惧。

和小女孩不同，她显然知道仙人是什么样的存在，比起生的希望，仙人们带来的更可能是绝望与死亡。

老妪说话也带着些口音，但至少能大致听清楚。

没等辛夷发问，她就时断时续讲述起此地的大旱，这里原本也算是个世外桃源，位置偏僻，附近没有特别厉害难缠的妖鬼异兽，也鲜少有修仙者路过。

大大小小十多个凡人部落聚集在这。

偶有摩擦发生，但从未闹出过要命的大乱子，居住在此地的凡人安居乐业，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直到后来。

老天爷发怒降下天灾。

赤地千里，母河水干！

有些人死在混乱中，有些人死在烈阳下，更多的死在了干渴与饥饿中，十多个凡人部落，只有他们这最后一支苟延残喘坚持到现在。

辛夷：“为何不搬走？”

似是在恐惧什么，老妪瘦小的身躯剧烈颤抖起，“搬不走的，搬不走的，老天爷发怒了……”

出现旱灾后，就有部落准备迁徙出去。

却发现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不管是去哪个方向，最终都会回到原来的位置。

听到这，辛夷眉心一跳。

回想到那段惨烈的记忆，老妪情绪失控，大放悲声道：“旱了整整三年，死了，全死了！到处都是尸体和骨头——”

“十多个部落，就只剩下我们这几个半死不活的。”

“求求仙人慈悲，征风召雨，救救我等吧！”

老妪腿一弯，哀求着就要跪下。

辛夷指尖灵气闪动，握着团扇轻轻上抬，制止了她跪拜的动作。

听完老妪的哭诉，就连直播间观众都发现了不对，直呼“才旱了三年？”，三年时间已经很长，只是此地情况特殊。

就外面那片望不到尽头的河床。

只是三年的时间，绝对不可能旱成如此模样，此地大旱明显有蹊跷。

比起天灾，反倒更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