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笙带来的信息过于突然，沈庭琛蹙眉深思片刻，随后起身坐到书案旁，提笔写下一封书信，写好后他唤来边尘，叮嘱他将这封信送到齐王府。

书信送走后，言笙起身走到沈庭琛的身边，正事说完了，她该跟沈庭琛聊聊其他的了。

指尖轻触宣纸，言笙倚靠在桌案旁，居高临下看向沈庭琛，“太傅，我今日来，是有两件事要问你。”

她突然转变的气场使得沈庭琛不由地一愣，随后他好似想到了什么，便想开口解释，“我——”

话未出口，便瞧见言笙将食指竖起，抵在双唇之间示意他噤声，“嘘——”

“接下来的话，我只问这么一次，太傅最好想好了再回答我。”

言笙食指落下，顺着脖颈下滑，最后在胸前的璎珞上停下，她今日带上这鸽子血璎珞过来，是动了物归原主的心思的。

“那晚，事情是自云琴而起，她对我下手不成，被母后识破，我一时气血上头，这才晕了过去，太傅也知道，我自小身子孱弱，受不得激，可您想知道，那日云琴跟我说了什么吗？”

“一个打小就跟在我身边的宫女，突然反水，就连她也说我认贼作母，说容妃亡灵不宁，这可跟太傅你当日跟我说的不是一个故事，或者说，太傅您是否隐瞒了其中一半，未曾告诉我？那一半的故事又是什么？”

见沈庭琛想开口，言笙抢先摇了摇头，“你知道的，慧妃和云琴如今都已被收押在天牢之中，我今日来，便是想听你的一句实话，若太傅依旧对我有所隐瞒，那么今后关于此事，我便不再问你了。”

沈庭琛沉思许久，随后开口道：“容妃娘娘明面上死于难产，实际上是中毒所致，我先前未曾将此事告诉公主，是因为，怕当年对容妃娘娘下手之人，再对公主下手。”

死于中毒？言笙恍惚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沈庭琛不说，又是怕她受伤。

她俯身向下，用力攥住沈庭琛的衣襟，蹙眉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喜欢替我做决定？母后拘着我，你瞒着我，你们都在做自以为对我好的事情？可是你们有没有真正想过，我想要的是什么！”

“你知道昭宁——”言笙说到此处，眼圈发红，她哽咽着继续道，“你明知道，纸包不住火，若有一日我知道了实情，我不可能无动于衷，为什么让我在别人那里知道这些？我分明问过你的。”

“昭宁，”沈庭琛扶住她的肩膀，“因为，这是你母亲的遗愿。”

“什么？”言笙突然手中失了力道，整个人压在沈庭琛身上，沈庭琛怕她磕着，连忙将两人位置置换，扶着言笙在椅子上坐下，他自己则是在她身边单膝跪地。

“容妃娘娘离世前，曾叮嘱过臣与皇后娘娘，要护你一世周全，那些往事，能不让你知道，便不让你知道，她不希望你卷入这些仇恨当中。”

一瞬间，所有的疑惑都逐渐解开。

容妃不想让昭宁公主被上一辈的恩怨牵扯，皇后也信守约定，尽量给昭宁公主一个无忧无虑的成长环境，身边所有人都对那段往事缄默不言，就是为了让昭宁公主在象牙塔里长大。

不过他们百密一疏，云琴是他们唯一算漏的一环，他们原以为云琴作为容妃一手培养给昭宁公主的人，势必会与他们统一战线，却没想到云琴一直在给昭宁公主灌输杀母之仇的执念。

昭宁公主虽不谙世事，但却能分辨得出皇后对她的好坏，小孩的心思最是纯善，她怕是后来知晓了此事，自己也探查了一番，在得知往事后，明白不会是皇后下的手，但为了宽慰云琴，便一直装出与皇后不和之态。

但容妃死的不明不白，昭宁公主哪怕相信不是皇后下的手，却也无法释怀生母被人杀害，双重压力之下，此事便成了她的心结，言笙甚至不禁猜想，昭宁公主是不是查到了什么，因此被当年的凶手所盯上。

或许她的穿越并非偶然，很有可能是昭宁公主查到了真相，被当年之人再次下手，那便意味着，母女二人很有可能死于同一人之手！

她哑着嗓子问道，“你，查到凶手了吗？”

沈庭琛深吸一口气，“当年容妃之死，并非是一方势力能够做到的，臣查到，应当是慧妃与舒妃两人联手。”

“为什么？”

“容妃进宫后，备受圣宠，又与皇后关系极好，两个人联手，一个手握权柄，一个占住圣心，当时的后宫，几乎形同虚设，慧妃与舒妃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联手出击的。”

言笙意识到了什么，“你知道？那母后呢？”

沈庭琛眸色深沉，“皇后娘娘，应该也知道。”

“你们都知道？那你们为什么不为容妃报仇？为什么放任她们两个这么多年？”

“因为，”沈庭琛抬头看向言笙，“有些时候，活着比死了更加难受。”

他抬起手，拭去言笙脸颊上的泪水，柔声道：“臣与皇后娘娘，有个心照不宣的秘密，那便是——此事对于我们而言，是一生的仇恨。既是一生的仇恨，便不会让她们太早、太轻易地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