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祁城很早前便在杭家的旁边购置了一处带大院子的破旧楼房，经过改造，那处古色古香的中式庭院也成了游客们可望不可即的美好家园。

在程祁城家中最显眼的地方，有一个鱼缸，里面养着一只小丑鱼。鱼缸的旁边的花瓶里插着干枝雪柳，花朵盛开，似白雪。

程祁城一身白衣坐在地上，阳光静静地落在他默寞的身上，他手上拿着一只竹编的小蟋蟀，手臂抬起，清晰了白皙皮肤上无数道老旧的伤痕。

那些伤痕如干枯的分叉树枝，又像是新生的嫩芽，在他长臂上盘旋。

“叮咚”

有人按响门铃。

程祁城微微眯了眯眼，似惊醒。

周慕青来了。

作为程祁城的私人心理医生，这十年，周慕青每隔一段时间需要为他进行复诊。

周慕青至今没有忘记，十年前的一天，坐在轮椅上的杭雪按响了她家的门铃。

那时候的杭雪还能开口说话，但口齿并不清晰。可她并不是来为自己咨询的，而是来托付，拜托周慕青可以看一看程祁城的状况。

周慕青再次见到程祁城，那时杭雪已经去世一个月。这个一向阳光的男孩手腕上有一道显眼的伤痕，面色苍白如霜。

程祁城被确诊为bipolardisorder（双相情感障碍）。

其实很早以前他就有了明显的病症，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但杭雪发现了异样。

得知杭雪走后，程祁城经常会陷入无穷无尽的悲伤绝望之中，思维迟缓悲观，甚至经常有强烈的自杀倾向。可有时他又会情感高涨、精力充沛，表现出异于常人的亢奋。

安眠药对程祁城来说已经毫无用处，周慕青给他开了quetiapinefumaratetablets，国内称这个药为富马酸喹硫平片，主要用于治疗精神分裂症。

病情最严重的时候，程祁城试过一次性吃下去一整瓶药，当时的念头是直接一觉睡下去再也不要醒来。不过最后他还是用手扣着喉咙，逼迫自己将所有的药物吐出来。

后来很多日子里回想起来，如果那天他不是突然看到放在床头上的一只银杏叶蝴蝶，他现在大概已经是一缕孤魂野鬼。

其实相较于大多数人而言，程祁城已经是所有病患中非常幸运的一个。

在国内，双向情感障碍这类精神疾病往往并不会被那么快地诊断出来，误诊也是常有的事情。有些病人甚至好几年后才最终确诊病情，这中间耽误的治疗时间自然不言而喻。

程祁城的幸运不仅是能够在第一时间被确诊，并且还得到了有效的治疗。和很多需要终身吃药的人相比，他也幸运地只吃了三年多的药物。

*

2022年12月22日，冬至。

程祁城独自一人站在高山处，谷风从他面颊上划过，卷起衣襟，勾勒出他劲瘦的身形。

他听到了时间流逝的声音，不远处断臂的悬崖，头顶翱翔的候鸟，脚边落下的树叶，内心生根的枝芽。

生命来往反复，沧海桑田，没有休止的步履。

他仍无法将她忘记。

永远不会忘记。

脐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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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场雪我们就在一起》

文：银八

首发：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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