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用刻意地去捉身边路人的目光，她也知道，他们一定和她一样是充满同情的。

一支烟抽完了，司槿重新回到了驾驶座上，她已经下了决心。

“就算不把你送到福利院里，你也不能一直跟着我。如果严琴始终不肯出现，我就把你送到你姑姑那里。”

徐之咏的反应更加激烈，他趴在司槿的靠背上，伸出手给司槿看。

“不去姑姑家！姑姑讨厌我，她会在没有人的时候偷偷掐我！”

他的手臂上面果然有一些青紫的痕迹，他抽噎了一下。

“爸爸死的时候，我站在旁边没有哭，她就把我拉到一旁，用力地掐我的手臂逼我哭出来。”

司槿没有回过头去，她脑海中浮现出徐安宁那张满脸横肉，无比刻薄的脸。

徐安宁对她也是一样的狠，她始终没法理解徐安宁对她那种没有缘由的恶意。

没想到她对徐之咏，对这个徐安平期盼已久的儿子一样刻薄。也许她也是恨的。

司槿抬起头靠在椅背上，从这个角度，她能清晰地看见车内反光镜里徐之咏的眼神。

她在他眼睛里明明白白地看见了恨意，“我就是不想哭，我就是不哭！我觉得徐安平该死！”

“只要他死了，妈妈就不用再挨打了，家里再不会有那些谩骂声，不会有警/察半夜来家里……”

“我讨厌他，我就是恨他。他死了之后我太高兴了，这样的爸爸……这样的爸爸我巴不得没有，我巴不得他早点死……”

徐之咏一面说着，一面收回了他的手。

他用双手蒙住了自己的脸，无力地低下头去低声啜泣起来。

“妈妈也不会回来了……外面有个叔叔，她说如果爸爸知道，她就会被打死的……”

司槿的腿在座位上尽可能地伸直了，深吸了一口气，克制住了她在车里抽烟的冲动。

她在心里和徐安平对话，她很想知道他究竟清不清楚他这个宝贝儿子心里对他的恨意。

清不清楚看似懦弱可欺的严琴，或许是给他给他戴了一顶他最难忍受的帽子。

这都是他的报应，是他的报应。

雨又开始下了，徐之咏终于停下来，轻轻地拍了拍司槿的肩膀，“姐姐……”

司槿的理智一下子回到了她的脑海里，“你还是不能跟着我。”

徐之咏的身体僵了僵。

“你不用叫我姐姐，我不过是没有办法。你放心，我不会把你送到福利院里，或者是送到徐安宁那里去。”

徐之咏其实没有任何对不起她的地方，无论这世上有没有他，徐安平和严琴对待她的态度不会有任何改变。

性别为女，在他们那里就是她的原罪。

“我要去哪里……”

司槿发动了她的车，“老房子空在这里，留给你住。”

她知道徐之咏害怕，不打算继续让他恐慌下去，“我会给你找一个住家阿姨，照顾你的生活。”

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也的确没有独自生活的能力，“生活费我会按时打给你，等你成年之后一笔一笔地还给我。”

她又想了想，“不要回桐安了，我会就近给你找一所学校。给你我的手机号码，但是……没有事情的时候不要打扰我。”

现在是暑假，徐之咏有时间可以调整一下他的生活。

最重要的一点是，“并且，如果被我发现你和严琴有所联系，甚至用我的钱去养着严琴，我会收回我的房子，也不会再给你们一分钱，哪怕你们看起来再可怜。”

就算徐之咏对她而言不是加害者，他也是年纪幼小的旁观者。

但她更忘不了那天在奶奶的灵堂里，在所有人都觉得她是罪人，是异类的时候，只有徐之咏跑到他们身旁，拼命地想要帮她。

“在我找到合适的阿姨之前，你可以继续呆在我的房子里。但同样，你只能在你的房间里活动，如果被我发现你乱动家里的东西……”

司槿努力地想要装出一副凶恶的样子，可是车开得有些久了，她觉得有些疲惫了。

徐之咏又恢复了他孩子的天性，好奇地把自己的头搁在司槿的座椅上。

“那个房间是程歆姐姐的吗，以前我听奶奶说过，姐姐最好的朋友就是程歆姐姐……”

司槿仍旧没有回应他的话，车里在不断地播放着最近的新闻，当然大部分都是和她无关的。

她在红灯下面停下来，这里是夏城的一处商业中心。微微仰起头，就能看见大楼上巨幅广告牌上安仪美丽的脸，和hillsborough集团鲜明的标志。

她忽然无比地想念起了陆放峥。

新闻继续播报着：“美籍影帝霍为现身夏城机场，将与影后安仪一同接下大导林明严新片《十三夜》，该片讲述的是民国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