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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颟顸(1 / 4)

作品:《犁汉

鲍信说的到底是何计呢?能让何进惊成这样?

原来,鲍信说了三个字:

「焚敖仓。」

这三字如何让何进不惊?

要知道敖仓积粟不知多少代,自秦代以来就是东方粟米转输西边的中转站和储备地。里面的粟米到底有多少,谁也说不清。正是靠着山积的敖仓粟,汉室才有底气控遏东方,无论剿抚都从容有余。

而现在这小小的司马,竟然敢烧敖仓粟?真可谓狗胆包天。粟这东西是地里长出来的,不是天上掉下的,这一烧,就真的烧没,汉室再想积累如此庞大的仓储可不知道要多少年。

于是,何进下意识的就呵斥:

「狗奴,尔好大的胆!」

何进到底是汉室大将军,此刻一怒几若雷霆。

鲍信说出这话的时候本就惴惴不安,此刻见主公大怒,立马就跪下叩首请罪。

边上晏然的袁绍皱着眉看着鲍信的惊慌样,暗骂果是偏地土豪,沉不住气,于是就要亲自下场。

正在这时,将头埋在地上的鲍信说话了:

「主公,仆此策不以公家计,只为主公虑。如今泰山贼开仓散民,恐怕得胜兵不下二十万。但彼有粮能聚,那无粮自然散。只要将敖仓粟焚尽,那泰山军那招徕的杂兵还不是一朝散尽?到时候,彼辈只剩下老卒万余如何敢有觊觎京畿之心?」

袁绍没想到这鲍信有两下子,本以为都吓慌了,这时候还能说个囫囵几句,可用!

那边何进,还在想这事,突然他反问道:

「既如此,何不遣精兵夜袭敖仓。只要重新占了敖仓,泰山贼不照样要散吗?」

鲍信愣住了,他愣不是因为不知道如何回答,而是他万没想到汉室大将军就是这般货色?难道汉室真的气数已尽?

但很快鲍信就回过神,他沉着道:

「主公,现在不是我们要不要拣精兵袭敖仓,而是咱们能不能?如今关内不过千人,便是拣选勇士又能得几人?这些人如何能夺下敖仓。既然夺不下,与其资敌不如焚掉。主公,我们焚敖仓,不是因为这个办法好,而是目前我们只有这个办法,别无选择。」

听了这话的何进,喃喃道:

「是啊,咱们别无选择啊,不能资敌啊。」

何进的做派全落在袁绍的眼里,他心里冷哼:

「这何进到现在还沽名钓誉,内心其实早就决定,不过是等下面的鲍信给他个借口吧,还别无选择?哼!这就是汉室的公卿,颟顸不能。这汉室早就应该改朝换代了。我袁氏为帝有虞之苗裔,刘氏为帝尧之苗裔。上古时尧禅让于舜,正应命刘氏禅让于袁氏。我袁绍就是这天命之人。」

没错,这一切都是袁绍安排的。从他吸纳鲍信开始,就引为私人。随着天下局势的发展,袁绍已经不满足做一个佐汉功臣了,他滋生了取而代之的心思。

一有此想法,他就以削弱汉室实力为思量。

那汉室的权威和实力是什么呢?就是那南北二军和京畿公卿衣冠。现在南北二军大创,京畿公卿扫地,就剩下那河北的万余汉兵主力。所以他就想到了祸水北引的方式,让泰山军与河北汉兵互相消耗。最后不管如何,汉室的实力都将大衰,到时候,一鲸落而万物生,他袁绍的机会就来了。

而现在,他小试牛刀,这何进果然入彀,但袁绍一点也无自矜意,只因这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罢了。

他在京都能成为孟尝公一般的人物,不仅是因为他家世好,更因为他知道任何人都能被说服,只要知道对方要什么,满足它,这人就会为你所用。

鲍信如是,何进如是,这天下人皆如是。

虎牢关上波云诡谲,长社城上空的烟灰也在飘荡。

因为长社城已毁,两万汉军只能扎营在城外旷野。

营盘中间,巨大的帐幕中,汉军左、右军两部联席军议正在召开,包括豫州豪强在内的上百位军吏,将这巨帐坐得满满当当。

此时,左中郎将张温、右中郎将朱儁分跪上首左右,听着一名京都来的谒者宣诏。

只见这谒者郎朗道:

「……着左中郎将张温为镇东将军,专办青徐兖豫四州讨贼事。着右中郎将朱儁为建威将军,辖六郡团练主办,速速北上防堵泰山贼西进。……」

京都的刘宏在得到荥阳之战的情况后,一日三惊,再顶不住压力,飞诏给河南的汉军主帅们。在刘宏的构想中,张温、朱儁和河北的卢植互为声援,或密行札商,约期会剿,三路并进,将泰山军围歼于荥阳城下,诛杀此大贼。

刘宏和一干公卿在一连串的战事中,开始转变思路,不再以河北黄巾作为主剿,而是将目光放在了泰山军身上。他们发现贼中最能战,威胁最大的就是这股。与其打河北,不如聚集兵力,先灭了这波,余下的黄巾军就不足为患了。

所以,刘宏那边也已经去旨给了卢植,让他不要再管河北黄巾了,直接率主力南下,与南来的左右汉军一起围歼泰山军。

实际上,汉军这一重大的战略转变是张冲等人绝没有料到的。

他们的观念还停留在汉军把黄巾军当成大敌的,他们是给黄巾军援助去的。但现在人家是把他们当成主攻了,看来泰山军要是真的留在河济地区,那就真的惨了,是给黄巾军挡刀了。

回到长社大帐,谒者念完,张温带着朱儁接旨了,但全场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给大伙封官许愿了吗?这还不开心?

但事情哪有这么简单。这次除了加官外,一个重要的变化就是编制划分变了。

这一次,左中郎将张温升为镇东将军,原先的左右部汉军全部隶属于他。也就是说,朱儁手里的兵被夺了,要交给张温的镇东军。

那张温就高兴了吗?也不高兴,因为他手上的豫州六郡国的团练也被夺了,移交给了朱儁。

他们都知道这又是国家相制衡的手段,但都这时候,国家就不能对我等有一点信任?

实际上,不是刘宏不信任他们,而是不信任他们的下属。张温、朱儁能守人臣之节,他们下面的人就能?不想攀龙鳞、附凤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