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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仓鼠(1 / 2)

作品:《我想疼疼掌印

大昭万盛四年,冬日的寒刚刚化干净,院外的迎春花开的正烈,白嫩嫩的花瓣被清风裹挟着从枝头上落下,在半空中打了一个旋,刚平稳落在地上,便被屋内高声的争执声音震得娇嫩的花瓣颤了颤。

“我没有做错,我是看见他要对临街开绣坊的绣娘无礼,才抽出鞭子来打他的!”

十几岁的姑娘正是气盛的时候,原本白里透红的脸蛋因为气血上涌更显得红艳,但再艳也艳不过她眉心的花钿。

这花钿是前朝时兴的样式,现在已经没有姑娘还会贴花钿了。

黎恣一直都戴着,浓郁炙热,不论站在哪里都显得与这个时兴清雅的大昭格格不入。

赤红色的花钿,衬得原本就娇俏的脸更显得浓艳,头上梳着双髻用红色发带系着,身上穿着石榴红的齐胸裙装。

她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团火一样,虽夺目但也刺灼得厉害。

一米长的乌色软鞭在腰上缠了几圈,还垂下一尺的鞭子尖来,尖上挂着一串金色的铃铛,远远看着环佩叮当,像是一串长长的禁步一样。

却起不了半点禁锢的作用。

腰上的铃铛随着走动就会发出声音来,显得格外不好惹。

原本可爱萌态的面容因为此刻的眉头竖立,显得娇蛮了起来,她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乌黑澄澈的眸中盛得都是问心无愧。

黎骞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到了不惑之年,哪怕身体比起同龄人来说算得上好,但平日里性子沉稳惯了,今天不过是吵了几句,胸口便剧烈起伏个不平,一点都不像平时公正稳重的大理寺卿。

他黑着脸看着面前这个多年未见,一回来便给他捅下滔天祸端的女儿,眼中流露出的失望和恨铁不成钢没有瞒着任何人。

“你还在狡辩?当时你拿出鞭子抽打昌国公公子的时候,整个长街的人都看见了,昌国公公子对那姑娘没有半点无礼的动作,反倒是你二话不说便抽出鞭子去抽打昌国公公子!”

“你当整个长街的人眼睛都瞎了吗!”

说到最后,黎骞几乎是咬牙低吼着说出来的。

昌国公府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卿可以惹得起的。

“我……”

黎恣刚想要解释什么,但是看见面前一脸失望看着自己的父亲,神情一愣,突然意识到,这番解释无论她说上几遍,哭着笑着说黎骞都不会相信。

已经到了喉间的话打了个滚又被她囫囵个地咽了回去。

眼睫轻轻忽闪了几下,皱起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那是一种破罐破摔的释然,她转过身去不去看黎骞,硬着声音,脆生生落下。

“那你便将我关进刑部、大理寺,让主事来审我,便是砍头我都认。”

转过身之后黎恣半边身子都浸在了外头自窗棂泄进来的阳光中,挂在鞭子上的铃铛在阳光下轻轻晃动,耀眼粲然,但眉目却敛起隐在了尘光之中。

“你还嫌这件事情闹得不够大吗?!你难不成还想要闹到陛下面前?”

黎骞没有去看黎恣的神情,只是大步上前将房门打开,让外头积攒许久的阳光一股脑地泄进来,晃得黎恣眯了眯眼睛,而还不等她看见了黎骞的动作,就看见那点阳光在逐渐消失。

与此同时,传来的是黎骞的一句。

“这几日你就在家中好好反思自己,哪里也不要去。”

眼看着面前的房门就要合上,而黎骞手中还拿着早就准备好的锁头,她眼中划过一丝慌乱,她想要叫住黎骞,可张开了口却一时间不知道叫黎骞什么,在嘴边卡了壳。

按照血缘关系来说,她该叫黎骞一句父亲的。

此刻却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口。

她最后一次叫黎骞父亲,还是六岁的时候,她攥着黎骞的衣角着急哭喊着让黎骞救救母亲,可当时黎骞不相信一个好端端坐在哪里做着冬衣的女人已经有了轻生的念头。

而黎骞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则是在母亲下葬三天后。

京城外的马车上,黎骞摸了摸她的头,眼中的不舍淡到看不见。

“你外公极宠你母亲,又是世族大家,此去涪陵,定不会亏待你。”

咔哒——!

落锁的声音,将黎恣的思绪拉了回来,阳光被阻挡在外,潜伏许久的阴影重新一拥而上笼罩住她的身子。

她再想说些什么都已经晚了,连黎骞的半片衣角都摸不到。

她转过身之后看着面前这个应该属于自己的家,眼中是满满的陌生。

从六岁离家开始,她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回来了。

回来之后等待她的不是舟车劳顿的关心,和多年来离家的担忧,连陌生人皮笑肉不笑的寒暄都没有,只是父亲黑着脸的问责。

能关住她的地方有很多,大理寺也好,刑部也好,可不该是这里。

她稳住了身子,腰上的铃铛也消了声音,一如黑影悄无声息地将她的身子吞没一般,屋内陷入寂静当中,再也寻不到半点声响。

·

卯时三刻宫门准时打开,在外等候的朝官陆续进宫到太和殿上早朝,顶着晨雾和霜珠进去,最后又迎着初曦出来。

或许是想到了自家中的糟心事。

黎骞走得很慢,落在了出宫队伍的末尾,多年共事的同僚外加私下的好友沈临刻意放缓了脚步,与黎骞一同慢悠悠坠在队伍末尾。

在听完黎骞所言之后,沈临皱了皱眉。

“若是你在宫中找个教导婆子回去倒也是容易,但这么一来整个京城都知道你家女儿是个难相处的了。”

名声多多少少会影响一些。

这便是黎骞所发愁的,找个教导婆子回去固然简单也对症,但这样一来便是告诉了整个京城的人黎恣刁蛮,更何况今后影响的不止黎恣一人,还有家中的另一个女儿黎谧。

黎骞紧皱的眉头没有松开,抬头看见身侧若有所思的沈临之后,意识到沈临定有话还没说完,于是立马询问。

“那沈兄可有什么好法子?”

既能管教了黎恣,改改她在涪陵养的野蛮性子,还能让这件事情结束得好看一点。

沈临没有说话,而是十分神秘地指了指后宫的方向,黎骞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看见的只是一片朱红色的宫墙和琉璃砖瓦,还有几颗隐在宫殿叠错间的梧桐树,

但他知道沈临所指的不是这宫中的砖瓦。

就听见沈临继续说。

“谢家世代帝师,就算他现在成了奴婢,可京师找不到第二个惊才绝艳可以与他比肩的,请他上门做你女儿的老师,名为老师,实为教导规矩,再合适不过。”

黎骞的眉头微微松开,可到底是没有彻底舒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