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句简单的问答之后，两人便再没有了交流，屋内的气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和谐中。

谢明之径自讲着，黎恣自顾自地出着神，只不过她出神的对象从院内的迎春花，变成了院墙外时不时飞过两只鸟雀的天空。

黎恣看得出神，连谢明之的声音什么时候停止的都未曾发现。

他放下手中的书卷，看着坐在屋内东侧单手托下巴仰头望天的黎恣，本就刺目的石榴红现在镀上了一层金光更显得不可直视，想起自己随着黎骞进府之前，恰巧碰见想要逃跑的黎恣。

他轻抬眉眼，凝着黎恣温声询问。

“你刚刚出去是想要做什么？”

谢明之对于黎恣来说就是黎骞寻了个由头派来看管她的人，所以她很好得将自己代入了囚犯的角色，此刻听见谢明之这个“狱卒”询问自己这个“囚犯”刚刚出去要做什么。

她头也未回，只是有气无力地敷衍了一句。

“玩。”

话音落下之后再没有谢明之的声音传来，她以为谢明之是不愿意搭理自己了，她也没有在意，依旧望着墙外，却不知谢明之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她的身前。

“我听你父亲说，你已经十几年都未回过京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她心中一跳。

但也只是一瞬间罢了，眉眼很快就又重新耷拉了下去。

从刚刚的对话中她已经大致知道了谢明之是个温软没脾气的性子，这样的人她最没有法子。

对于谢明之她现在是连闹都不想闹了，就连谢明之话中的“父亲”一词也不愿意纠正，更没有力气应和这明知故问的话。

见黎恣继续仰着头无视了自己，他也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径自抬步朝着门外走去，鞋底踩在细碎的瓷瓶碎片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黎恣回过神来，看着谢明之离开的背影，心头突然有些急，她连忙站起身来，腰间的铃铛发出一阵叮铃啷当的声响，嘴中的话顿了顿却还是问了个完整。

“你……你要去哪？”

谢明之立在原地，眉眼轮廓浸在阳光中更显得柔和，毫无攻击力且让人不自觉想要靠近，他微微侧头看着黎恣，人站在太阳底下，声音似乎都变得更加温热了些。

“带你去玩。”

在短暂的怔愣之后，确定谢明之这句话不是在逗弄自己。

黎恣脸上的喜出望外藏都藏不住，她自桌案后面走出来，和谢明之一样完全忽略了那满地的碎渣，快步到了谢明之的身侧。

腰上的铃铛都在欢快作响。

她仰头看着谢明之，毫不避讳地近距离打量着对方的表情，想从对方的神情中再次确定什么。

看见的是实心实意，心中却还是忍不住忐忑和好奇地询问。

“你可以带我出去？”

黎骞定是不想让她出去的，而谢明之是黎骞带来的人，不是应该也不会让自己出去吗？

可谢明之却点了点头。

“只要你想。”

几乎是在得了应允的下一秒黎恣就跑出了门，但刚刚跨过门槛她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看着身后抬步想要跟上来的谢明之，微微摆手说。

“你不用跟着我，你只要让他们把我放出去就好了。”

她是想出去，可谢明之若跟上来那出去跟没出去有什么区别。

“我既是你老师便有看护之责，走吧。”

谢明之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事实上没有谢明之她必定是不能从大门堂堂正正地走出去的，瞧着门房下人对谢明之毕恭毕敬的样子，她忍不住在身侧偷偷打量着谢明之。

对于她来说司礼监掌印和普通的太监没什么区别。

而太监就是宫中侍奉人的婢子。

她是从未见过哪个婢子是像谢明之这样的，似乎是觉得自己这般偷偷打量有些不好，她收回了视线，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甘落于人后地快走几步到了谢明之的前面。

听着耳边一直不断作响的铃铛声，谢明之将视线放在黎恣的背影上，亦步亦趋地跟着，总是落在也黎恣身后两步处，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哪怕是黎恣刻意提升速度依旧没有将谢明之给甩掉。

她咬牙回头看着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谢明之，干脆回到谢明之的跟前，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快步直接跑向了最热闹的长街。

既然想跟着，那便跟得再近一些。

黎恣这一举动太过突然，等他反应过来之后已经被黎恣带着往前跑了，悬挂在腰间的金铃叮当作响，而他的心跳脉搏似也因为这突然快跑的几步，快了一息。

在攥住谢明之手腕的时候，她刻意避开了对方裸·露在外的肌肤，只是抓住宽袖下的小臂，此刻她满心满眼都是该如何甩掉谢明之，对她来说手心攥住的也不过是一块上好的绸缎锦布。

她直接走到了生意最火红的那座高楼前，也不管那里面卖的是什么东西，看都没看那牌子一样，便转身对着谢明之指着那栋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