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面上一天的营业额，随便一来都抵得上小状元大半年的收入。酒楼豪华奢靡的装饰，镶着金边的各种餐具，还有服务员穿着的漂亮工装，才能配得起非富即贵的客人们，可这些哪一样不得从客人的嘴里出啊！

看着一道菜百分之好几百的毛利，做过小买卖的茹雪目瞪口呆，所谓高投入高产出原来就是这么个道理啊！

茹雪干了一个月，一天都没休息。工资加上奖金，拿了差点八千。虽然工作真的很累，可吃得好，穿得也好，还提供员工宿舍，到了该离职的时候，茹雪都有些犹豫了。

知道茹雪要去办离职手续，对她照顾有加的领班苏姐把她叫到了一边。她觉得茹雪这么草率地把这份工给辞了，非常的不明智。

苏姐给茹雪算了笔账：在聚富盛辉做服务员，酒楼包吃包住，一个月保底工资就2000，全勤奖、加班费、推销提成，还有小费，一个月挣出个万八千一点儿都不难。

“出个小吃摊天天累个臭死，刨去各种费用，能挣上几个钱？学生再多，你一个脑袋一双手，能挣的钱总是有数的。你有长相，脑子灵透，脾气好，还不怕吃苦，干了才一个多月，就有客人来了点你做服务，川哥那个笑面虎，一向待人严苛，从他嘴里说谁句好话，难上加难，可给我们领班开例会的时候，特别点名表扬了你。别傻了妹妹，这么好的工作真的不要辞。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能进到这里边儿，也是赶巧。咱们酒楼用人的门槛真的不低，你这一走想要再回来，可能真就没那么容易了！”

苏姐苦口婆心，让本就犹豫的茹雪更加举棋不定，她没有马上去找经理办离职，利用半天假期，去了趟小状元跟王玉玲商量。

听了茹雪唠唠叨叨的叙述，王玉玲手一挥就帮茹雪下了决心。

“不辞职，就在那干了！在哪儿挣钱也不容易，可眼瞅着就一个多月的时间，你不但长个了，还水灵了，说明啥呢？说明在那里干活，累归累，可比自己干省心，营养还跟得上。这样的钱不挣，咱傻呀！”

说得是啊，这样的事由干啥还犹豫呢？一天两顿员工餐，精米白面，有菜有肉，十人间的宿舍，冬天有暖气夏天有空调，独立的卫生间，天天能洗热水澡。茹雪从小到大，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好的生活条件？工作是不轻松，可对她而言，这点苦根本算不得苦啊！

坚决不犹豫了，茹雪从小状元出来，直接就去酒楼找赵川。赵川一听她说要转做长工，也是求之不得。

在赵川的眼里，茹雪就是个干服务员的好材料。不但长得漂亮还有人缘，看着娇娇弱弱的，干起活来又麻利又不怕吃苦，最重要的是聪明灵透，小小的年纪会看事儿，却还特别厚道，女孩子之间的是非事儿，更是跟她一点儿都沾不上边儿！

其实就算茹雪真的过来办离职，赵川也会想办法挽留她的。如今她自己主动提出留下，赵川一刻没耽误，就跟怕耽误了茹雪会反悔一样，立时带她去酒店的人事那里签合同——每周单休、包吃包住，底薪2000，全勤奖、加班费、销售提成也都写得明明白白的。

签了合同，茹雪便找房东退了那套出租屋。说来真是运气好，茹雪退房的当口，恰好就有新房客上门，老板既然没损失，也就做了个顺水人情，没收茹雪一分违约金。

更巧的是，新房客也是个想做小生意的人，一下子就看中了茹雪三轮车和家伙什。茹雪厚道，平进平出转让了三轮车和家伙什，顺手还把剩下的调味品当人情送给了他。

新房客高兴，茹雪也开心，虽说这些东西转手时没挣钱，可几个月落了个白使唤，算成本也叫挣了呢！

在聚富盛辉工作的第三个月，苏姐怀孕休假，茹雪破格升了领班，收入涨了近五成。

月底开支拿了五位数，茹雪第一件事就是去大超市给袁兴发买了两瓶剑南春，给王玉玲买了一条打了折还200块的连衣裙。

到了小状元，看着这么贵重的礼物，两口子一块儿闹，说什么也要让茹雪把东西给退了。

“知道你能挣钱我这心就踏实了，这么好的裙子，我看看就行了，退了去，舅妈穿不上的，别浪费这钱。”

王玉玲真心真意地说，袁兴发跟着点头，话却说得难听。

“退，都退了！你一个穷孩子，后面跟着一大家子，个个都跟讨债的一样，哪有富裕钱这么嚯嚯！”

在小状元呆了一个多小时，俩口子唠叨了四十分钟。最后逼得茹雪没辙，抬手撕了裙子的吊牌，又把剑南春的包装盒捅了洞。

“都这样了，咋说也是退不了了！”

茹雪孩子气的样子，把两口子弄得哭笑不得，再三再四提醒她以后可不敢乱花钱，勉强收了这些礼物。

中午，袁兴发特别给茹雪炒了两个家乡菜，茹雪开开心心地吃了两大碗米饭。吃完饭又帮着舅妈干了点儿活，才从小状元出来。

出了小状元，茹雪坐车去了滨江道，在友谊新天地，花了大五百，买了件纯白色的nike的polo衫，发了ems寄给了简博。

nike是茹雪当时认知中最高大上的品牌了，五百块买一件t恤，对她而言就是天价。但茹雪一点都没有犹豫。

在她的心里，只有他才配得起这份高尚，茹雪就是想把最好的送给简博，他是她心目中永远的白马王子。

即便她做不了他的灰姑娘，女孩依旧会把他藏在内心深处，默默的欢喜，默默的守候。

生活在继续。

作为全酒楼最抠门的“小姐姐”，茹雪的人缘非常好，深得大家的喜爱。

算上休假的苏姐，酒楼一共有5个领班，几个人各有各的本事，服务技巧，推销能力也是各有千秋。茹雪年纪小资历浅，可手巧脑子灵，又肯吃苦认头学，所以样样也没落在别人的后头。

踏实肯干，乐于助人，厚道不计较，“抠门”也只是针对自己，从没沾过旁人半点便宜。这样的人到哪儿都是受欢迎的。管理上极为严苛的赵川也成了她的好朋友，工作中亦师亦友的关系，让茹雪进步飞快。

收到nike衫一个多月后，简博利用五一长假，回了趟天津。时间很短，只有一周，可他们却见了三次面，两次是简博请朋友过来酒店吃饭，帮茹雪拉业绩。虽然他的消费不高，可那份心意让人感动不已。

午市的时候，酒楼不忙，得了空茹雪能跟简博聊会儿天儿。快一年不见，两个人都有很大的变化，她眼中的的他，更帅了，高贵又睿智的气质，不但没有让人敬而远之，反倒让爱他的人感觉更加地难以割舍；他眼中的她，长个了，成熟了，更漂亮了，职业的笑容不但没有让人觉得世故，那份让人着迷的坚强与纯洁让喜欢她的人着迷。

简博假期结束前一天，茹雪休了半天假，两人一起看了场电影，找了个环境不错的茶餐厅吃饭聊天。

难得轻松一下，茹雪有一肚子的话要和简博说。简博耐心地听，跟着她笑，跟着她皱眉，不时帮她夹菜添水，就是个体贴的绅士。

“这家酒楼挺有规模的，这份工作也适合你。好好干，多学本事，你聪明又努力，肯定还会有不小的晋升空间。既然工作稳定了，我觉得你还应该趁着年轻，多充实一下自己。要想以后在职业的路上走得长远，得早规划。文凭不见得有多了不起，但真才实学不能没有。服务员是个养小不养老的行业，干不了一辈子对吧？”

简博说得在理，茹雪当然虚心接受。想把服务行业这碗饭端踏实了，就得有别人替不了的本事才行。就拿苏姐来说吧，还没到30岁，怀孕生孩子以后，不用老板说话，她也干不了楼面的活儿了。可不干这个又能干点啥？厨房要技术，办公室要文化，想要继续呆在酒店，真是不容易了，起码想跟以前一样挣钱就很难了。

一想到挣钱，茹雪便压力倍增。茹春马上就要高考了，茹丰说话也要上高中，这些事压根就跟茹守进两口子没关系，他们不但一个子不出，还借口两个孩子都上学家里没人干活就没收入，跟讨债的一样，三天两头找借口跟茹雪要钱。

抠门这个词，已经印在茹雪的身上，面对小伙伴们并无恶意的嘲讽，好面子的茹雪只能任人消遣。她不敢给自己多花一分钱，除了工作服，连一件超过50块的衣服都没有，就算这样，依然满足不了家里的无底洞。

时间久了，同事们都知道茹雪的不容易，也劝她不要什么都揽上身。她知道大家的好意，但她做不到。自己想改命肯定是没门儿了，可妹妹和弟弟还有机会，她不想让他们再受她受过的罪，吃过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