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博走后不久，茹雪就报了驾校，没事的时候还去厨房跟相熟的师傅打个招呼，练练灶上的手艺。虽然不是那么专业，可举手投足的灵气，让很有几分傲气的厨师长都夸她有天分。

一切都很顺利，努力工作挣钱，努力学习提升自己，忙里偷闲跟简博聊聊天，茹雪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只是这样的幸福她配拥有吗？

还没等到驾校开课的通知，家里便出了大事。

茹守进某天突然心血来潮，要凭自己的劳动挣钱。于是就拿着女儿的血汗钱，买了辆二手的，经过改装的农用三轮，到县城的公交车站拉人跑运输。

偷了大半辈子懒的人，茹守进干起活来也是漫不经心。车子提回来也没好好检查就直接上了路，结果开了没多会儿，刹车就失灵了。

钱一分还没挣到，先出了交通事故，不但伤了自己，要命的是还把一个怀孕三个月的孕妇，撞得差点流产了。

私自改装农用车，无证运营，还喝了酒，茹守进折了腿还全责，各种赔偿总共十万加。处理事故的交管大队的警察说了，不赔的话，就把茹守进直接给拉到监狱去。

于是乎这又成了茹雪的罪过，两口子拿着电话轮番吓唬茹雪，又哭又嚎的，一句话，如果她敢不管，他们俩就去死。

十万，上哪去拿十万！茹雪撂下电话，气都喘不匀。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看着脚下明亮光鲜的厅堂，女孩的内心只剩下了绝望。

生活总是让懂事的人承受更糟的结果和感受，茹雪无比悲观地想，与其背着这座山过一辈子，还不如早点解脱。就算来世做不了人，也没什么好遗憾，因为这样的人，她做够了。

整个晚上，茹雪魂不守舍，下错单上错菜，打坏餐具，怠慢了客人，所有不该犯的错她都犯了，赵川一忍再忍，最后还是当众把她臭骂了一顿。于是茹雪便借着这个茬口，跑到角落里，狠狠地大哭了一场。

茹雪哭，赵川站在一边看，看到她哭够了，就开了口：

“不管家里出了什么事，需要多少钱才能摆平，你也不能乱。没了这份工作，你更完蛋。”

茹雪有些诧异。

“你怎么知道我家出事了？”

赵川面无表情，声音中却带着几许温情。

“心不在焉的，一个错接着一个错，一看就知道是遇到麻烦了。你的麻烦除了钱还能有什么？又是那个催命鬼的爹娘的事吧？要多少啊？万八千的我还是有的，再多就拿不出了。”

茹雪的眼圈又红了。

“我爸开狗骑兔子出了事，自己骨折了，还撞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是孕妇，差点流产，现在还在医院保胎。七七八八加一起，至少十万才能了事，不然他就得去坐牢。他坐牢也活该，可我妹今年就该高考了，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这必是考不成了啊！真是冤得慌，我和她这些年的努力，全白费了！”

“啊？这是什么逻辑？你是哭你妹可能没法高考？”

赵川甚是不解的表情，让茹雪情绪瞬间爆发：

“对，我只心疼我妹！他活该！他早该找个能管他的地方呆着去了！他算个什么呀，生了孩子不管养，我们自己养自己成吗？也不成！你想好好活着，更不行，他得立刻跳出来给你添堵！我没到16就来天津打工，从那天开始，家里所有的开销归我管，还要帮他还赌债。我拼了命也要供我妹和我弟念书，就想让他俩将来能离开那个家，能过上人的日子。他和她，根本就不配当爹娘，根本不配！我们姐仨儿也不该来这世上！”

平日里总是挂着笑的女孩，此刻满脸的眼泪，面目颇有些狰狞。赵川愣了，心刹那间一阵乱。

都是苦孩子出身，一样挨过苦，她说的话他能懂。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想了一下，赵川竟然笑了。

“以为你是软和的性子，结果还挺有劲儿的，原来也是个暴脾气。行了吧，发什么牢骚啊，什么配不配，该不该来的，这就是命。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也一样。凤凰和鸡虽然天差地别，可凤凰里也有歪瓜裂枣，鸡里面也有出人头地的异类。我们这些雨天没伞的孩子，早就该学会自己承担风雨。别死了活了的矫情了，在咱们这样的地方干了那么久，怎么还那么没见过世面的样儿啊？十万算啥呀？咋也算不上天价，在咱这儿摆两桌就花上这些钱的也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