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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望(1 / 1)

作品:《小菜一碟

简博和肖远非在一起工作了小两年,因为女友是德国人,肖远非结婚后不久,两个人就决定回了德国。

还有一个特殊情况要交待一下,肖远非的父母虽然都在海外,可他的大伯父肖尘是刚刚卸任的工建五局总工。

因为这层关系,当初肖远非在工作室的时候,几个人一直很默契地避开五局的工程,他们不想由此让肖远非难做,更不想本能凭本事做的事,被涂上一次不光彩的底色。

如今所有的情况都变了,肖远非的大伯父肖总工已经退下来了,肖远非也不再是工作室的合伙人,五局的工程也终于不再是禁忌了。

不过是哥们间随便闲聊提起的这个话题,简博觉得五局作为大国企,承接的大工程都很有挑战性,以后要是有机会合作,对工作室的成长会有很大的帮助。

肖远非也赞同简博的想法,恰巧前几天他跟大伯父联系时,知道工建五局有一个国家重点工程要招标设计单位,肖尘知道简博工作室的实力,还提建议给肖远非,可以让简博的工作室尝试参与一下。

既然简博表达了想做五局工程的心愿,那这个机会就不应该放弃。于是肖远非当即跟大伯父做了个视频通话,就招标的事,问了问他的意见。

肖尘已经正式从岗位上退下来了,但关于这个工程,他还是以顾问的身份参与一些前期工作,对项目的基本盘面是了解的。

通过他的介绍,简博对此产生了很浓厚的兴趣,当时就跟肖尘约定好,回国后两人再做进一步详谈。

从了解这个项目到决定参与招标,简博跟肖尘见过三次面。实事求是地说,肖尘确实为工作室招标成功,提供了很大的帮助。但这个帮助,只限于技术上理论性的指导,招标中所有的敏感问题,他没说过,简博也从未问过。

确定做这个工程后,工作室几个合伙人商议后,给了肖远非一份咨询费,招标成功后,简博又以个人的名义给了肖远非一个不算小的红包,明确说就是让他帮忙,感谢一下大伯父对自己的帮助。

整个过程就是这样,简博自认是干净的,肖远非和肖尘也是干净的。但在今天这样的场合,把这样的事搬出来,谁能保证不会给当事人带去麻烦?

检察院不但查了工作室的帐,就连这两年来的个人账户流水都查了,每一笔超过五万的进出账目都要被查问,简博可不敢拿朋友的清誉冒险。

肖家和简家一样,都是天津提得上名的大户,肖尘做了这么多年总工,面对的诱惑数不胜数,却从未有过一丝的动摇。在他们这些晚辈的眼里,肖伯伯是个非常清廉,非常爱惜自己政治羽毛的领导干部。如果因为自己的原因,因为一个子虚乌有的故事,牵连到一个大案要案里被审查,实在是没有天理。

简博从小人缘好,朋友多,就是因为他是个非常重情义讲义气的人,是个为了朋友受委屈的事做了也从不会有怨言的人。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是简博始终不放弃的原则。

做建筑设计,搞工程招标中标,需要技术能力,也需要人脉关系。吃吃喝喝的事,送礼的事他都做过,但应该是没有越界,更没有行贿的举动。只是所谓的界,没出事的时候他说了算,在今天,这个界绝对由不得他来说了。

大额的社交消费,都干了什么?吃了什么,玩了什么,送了什么,参与的人有哪些,检察官都要问。所有曾经在一般人看来平平常常的事,如今都是问题,甚至可能涉及到了违法犯罪。

这么一来,现如今很多事就算是雷,他也不能扔,即便最后留在手里,炸得他粉身碎骨,简博也认了。

面对检察官的步步紧逼,简博下了狠心,如果检方查出来,因为自己在招标过程中做过的行为不当,认定自己有罪,那他就认了,无论如何,他坚决不会牵扯到其他人,尤其是那些给过自己帮助的人。

检察官们不是吃素的,各色人等见得多了,简博的心思他们当然看得懂。既然想咬紧牙关做对抗,一定要让人家挤牙膏,那就挤呗,到底谁更有劲儿,试试就知道了!

一场审问,一方想要多掌握证据,一方则在很多事上躲躲闪闪。

简博不是有意和政府搞对抗,在他的理解中,工建五局有些人必须要为这次事故承担责任,比如老侯,而有些人如果被拉扯进来,简博就觉得有些冤了。他固执地坚持,那些游走于法律边缘的违规,不是个例,不应该成为罪责。

审讯翻来覆去在一些问题上打转转,时间也就没了头。

主审检察官一共两个,书记员配了三个,几个人分了拨儿轮流上,将近36个小时,歇人不歇工连轴转。

一个问题不同的问法,不断地重复,除了在武警的押解下上过几次厕所,吃饭、喝水简博都没离开过座椅。

又是一天黑夜来临时,简博的精神和身体几近崩溃,意识已经开始抽离了,几次不受控制地呕吐过后,简博说话也变得含糊不清了。即便如此,他也坚持没有攀咬过任何一个人。

大脑越来越沉,身体从各种疼痛到完全麻木,就在简博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审讯终于告了一个段落。

看着眼神迷离,神智不很清明的简博,检察官的态度依然非常严厉:

“简博,通过这次审讯,我们认为,你对于自己的罪行,始终都没有一个正确的认识,至今还抱着侥幸、甚至是对抗的心理。你要知道,检方如果没有确实掌握你的犯罪事实,今天你也就不会坐在这里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在此我奉劝你能迷途知返。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和政府对抗,和法律对抗,在犯罪了路上越走越远,其下场必是极其可悲的!”

一番空洞且冠冕堂皇的话,深深地打在了简博的心里。这堪比马拉松的审讯历程,让他终于全面理解了自己所处的案子到底“大”在哪儿,“要”在哪儿。

几百个亿的大工程,岂是你上嘴唇碰下嘴唇就能说清楚的事!今天的折磨只是个开端,后面等着他的,恐怕都是刀山火海吧!

曾经的底气又少了几分,惶恐和不安缠绕在简博的心头,久久散不开。

身体是冰凉的,心也是冰凉的。简博很想鼓励鼓励自己,但混沌的大脑宕机了,不转了,不知该如何鼓励,鼓励什么。

检察官们走了,身边的武警起身打开犯人椅,先把固定在他身上的械具打开,然后把手铐和脚镣再给他戴上,押他回看守所。

但此时的简博已经完全动弹不了了,更别说走了。最后是在两个狱警半拖半架下,才把他弄到了车上。

来的时候是早晨,回去的时候是晚上。车窗外漆黑一片,找不到一丝的光亮。简博半卧在座位上,恍恍惚惚。虽然知道浦律师会为了他的案子尽力而为,但那份控制不住的悲观,还是挥之不去。

或许真的会被定罪了吧,毕竟有很多事简博真的是解释不清。

车子很颠簸,腰疼,胃疼,头疼。简博闭着眼睛,静静地体味着所有的疼。

这或许就是自己的宿命吧,既然根本逃脱不掉,那就忍着吧!管它好运歹运,总会有到头的那一天吧!

回到看守所,简博当夜便发起了高烧,烧到神志不清,满嘴燎泡,快四十度的体温吃了退烧药也降不下去,最后被送到卫生室吊了两天的水,才算缓了点儿精神。

高烧退了,可低烧还是哩哩啦啦地不停,病病歪歪的,一直拖到了春节才算基本痊愈了。

对于关在号子里的人而言,春节不过就是个日子罢了,跟平日也没什么不同。通过电视了解的新(啊啊)冠(啊)疫(口罩)情这样的的大事,对他们而言也不可能有什么感触。但简博可是走心思了啊,那份对不安与牵挂,折磨得他寝食难安!

在看守所里,每天有报纸可以读,还可以看新闻联播,通过这样的渠道,让简博了解到,新(口罩)冠这场灾难,不论规模还是强度,都要比当年的非(飞飞)典厉害得多。

封城、暂停键,这些从未听说过更未见识过的举措,带给普通人的麻烦一定不会小啊!

爷爷奶奶岁数大了,生活上的不便要比一般人多很多;爸爸估计还没走吧,疫(口罩)情来势汹汹,对他的生活和工作造成的影响也一定很大;还有茹雪,她现在必是最难的那一个。

生产生活按下暂停键,停工停产,受影响最大的,首当其冲就是服务业。简博从天津出来时,茹雪跟他说过,大学城店扩大了营业面积,马上就开始装修了,投入大概要小一百万了。如今两店都停业了,一点儿收入都没有,对于茹雪而言,该是多大的压力啊!

想起这些,简博头疼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