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的四月已经是暖暖的了，空气里飘荡着阵阵的花香。茹雪争得了狱警的同意，打开窗户，让好闻的气味流进屋里，把污浊的空气替换出去。

简博又醒了，目光跟随着他最熟悉的身影看去，恍惚间，他还是觉得不真实。

只是当他不确信地轻声唤一声雪儿时，那个人便立刻回过头，看着他惶恐不安的眼神，美丽的大眼睛起了雾，走过来跪在他的床头，笑着说：

“嗯，雪儿在呢。醒了呀？还渴不渴？要不要再喝点水？”

于是简博的心踏实了，虚弱的身体仿佛也有了力气。突然就觉得这刺眼的灯光真好，亮亮的，能让他清清楚楚地看着自己日夜思念的爱人。

该忙乎的杂事都忙完了，茹雪搓了搓有些凉意的手，伸进简博的被子摸了摸，然后亲亲他的额头。

“我们换一下垫子，然后用热乎水擦擦，再睡觉就能舒服好多了。”

简博皱了皱眉，表情明显是不情愿，话语中更是带着满满的歉意。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弄的。你……不要弄，很脏……很恶心。叫护工弄。花点钱……就行。”

简博很久没说这么长的一段话了，说到最后，竟有些气喘。眼中的那丝她从未见过的无助和悲凉，把茹雪的心都刺破了。

强忍着泪水，茹雪摸着简博的脸，轻轻叹了口气：

“唉，说的什么话呀，你病了，不指着我伺候指着外人吗？护工弄，她能有我弄得好吗？剪子，咱不难过，也不瞎想哈，这些都是暂时，忍一忍都能过去，等咱回了家，就都变好了。”

简博怔怔得看着茹雪，眼神中藏着无尽的悲凉：

“我……还能回家吗？”

“不回家媳妇来干嘛呀，媳妇就是来接你的呀！怎么，不想跟我走吗？”

茹雪微笑地看着简博。简博红了眼眶。

“想。”

万箭穿心，大抵就是这么个疼法吧！茹雪强撑着不敢流泪，俯下身亲了亲简博湿润的双眼。

“不想也不行！必须得给媳妇走！从今往后，我要把你栓在裤腰带上，走到哪儿都不能少了我！”

简博笑了，笑得很开心。

……

打了一盆温水，茹雪轻轻打开盖在简博身上的被子。那一瞬间，痛苦又一次突破了她的底线，把早已被碾成渣的心再碾上一次！

曾经那么漂亮的身体只能用残破不堪形容了，肮脏、污浊中的残破不堪！

咬紧牙关，不敢多想，茹雪俯身抱住简博的头和腰，让他侧卧，撤下身下早已脏了的垫子，换上了新的，然后用纱布蘸着温水，一点点的给他擦洗。

长期卧床又不能保证及时清洗，简博的背部长了很严重的褥疮，好多处的水泡已经破了，露出粉红的肉让人心惊；受伤的胳膊打着石膏，露出来的手肿的像个小馒头；右手戴着手铐和床架铐在了一起，被脚镣伤过的脚踝还裹着厚厚的纱布，另一只脚上则捆着警绳，牢牢地拴着……

触目惊心，痛不欲生，茹雪形容不出自己的悲伤，也无法沉浸在悲伤中自怨自艾。

用了三盆水，才算把简博身上彻底清洗干净。出来之前，刘敏预料到简博卧床很有可能会有褥疮发生，特意让高磊从护理部拿了瓶生肌膏让茹雪带上，如今这个小东西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从茹雪开始给他翻身准备给他清洗，到涂完生肌膏，简博没发出一点□□。但他不自觉发抖的身体，还有那控制不住的急促的呼吸声，无一不暴露了他在忍受着怎样的痛苦。

简博身体有多疼，茹雪的心就有多疼。简博抖一下，茹雪的心就象被刀扎了一下。背过身的简博咬着嘴唇忍着痛，这边的茹雪一样也是咬得嘴唇流血。

终于都收拾利索了，茹雪又给简博身体上容易潮湿的地方涂了些婴儿爽身粉，轻轻把他摆回平躺的体位。换上刚刚从护士站领的一床干净被子，细心的给他盖严实了，再次打开侧面的窗户，让散发着花香的空气吹进房间。

身体彻底从污垢中分离出来，痛并快乐。呼吸着香甜清新的空气，简博觉得自己从地狱里爬出来了。这是他这么多日子以来，过得最舒服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