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野见过的刺客不在少数，其中也不乏像云潇这样自不量力莽上来的。这种家伙大部分是自个儿了无生趣了，寻个复仇的名号来死得心安理得。晏清野也慈悲为怀，便顺了他们的意一剑一个，干净利落地送人往生。

——不过云潇的情况有些不一样……毕竟一个能修习无极剑意的实在是见一个少一个，晏清野可没那么大的心怀任由她自个儿作死去了。

云潇似乎被问住了，睁圆了眼睛看着他，满脸都写着“你在说什么鬼话”。

晏清野心道这小混蛋果然自个儿没意识到，便慢悠悠地补上一句：“真想杀我的人没一个不是精打细算步步为营，心里头的算盘声打得通天响——你这般不要命地冲上来，如何说是要来杀我？”

他没把话说全，卡在半道儿后意味深长地看着云潇，眼见着小姑娘的神情逐渐由不可置信变为疑惑，再变为凝重，最后沉寂于眉宇间的沉思中。

她一个人纠结了好半晌，才闷闷地反驳一句道：“我不是寻死。”

——一点说服力都没有。晏清野想，不过他也不强求，顺着她的话就坡下驴道：“行，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不过以你现在这种水平定是杀不了我的，好好练上几年再来吧。”

剑尊这话说得实在是云淡风轻，闲话家常一般把自个儿的命拿来谈笑，听得云潇是越发心沉，越发感受到二人之剑宛如天堑的鸿沟。

他之后并没有再说什么，提着剑施施然地便走去了青冥主殿，留云潇一个人在原地天人交战。

晏清野的话宛如毒花不知不觉在她心里扎了根，惹得她想去思索，却又因畏惧其本真的毒性敬而远之。

寻死……

云潇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单薄的身子在日落夕阳下杵得笔直，成了青冥殿前一尊冥顽不灵的雕像。

她想不通——她不敢去想通。

常守庸讲过，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揣着孝悌忠信朗朗行于世间，素其位而行。可云潇觉得自个儿哪个都不沾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怪胎。

她生来清透的心窍，却在苍茫世道上打了个滚儿，叫尘世蒙了灰再不能细瞧万物。

直到她叫冷风吹了个激灵，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满头冷汗。

青冥殿里依旧安静，也不知陈三青在和晏清野聊什么。

云潇觉着自己身上前所未有的沉重，头发丝上都被系了秤砣似的难担——她茫然无措地站了一阵，宛如丢了一魂一魄在外头似的，好半天才回神，末了垂下脑袋，拖着满身不堪的疲乏转头一步步挪着离开了。

晏清野的话把她不愿直视的伤口剖了个鲜血淋漓，露出其下深可见骨的残破狼藉来，她仓皇失措，只能欲盖弥彰地捂住眼睛，自欺欺人地求个安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