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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章:话语权(1 / 2)

作品:《洪武生存指南

抵达皇宫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己时,九点多钟。

老朱早已在奉天门左的东阁内开始一天的忙碌,见到朱塬让人搬进来的‘刻漏’,第一反应就是皱眉:“这就是昨日你让人摸着黑寻那……如此奢华机巧之物……”

就知道是这反应。

朱塬先把一同带来的厚厚一叠文件递给老朱:“祖上,这是塬儿之前提到那‘述职报告’,近日太忙,还要查阅引述各种数据,昨天才终于完成。”

老朱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放下手中钢笔,拿起那份足有几十页的‘述职报告’。

翻开。

第一页是目录。

其中包括‘环境概况’、‘工作目标’、‘问题困境’、‘完成项目’、‘持续项目’、‘后续展望’、‘不足之处’等主目录,主目录下面还罗列着诸多子目录,让人一目了然。

见老朱转眼就要沉浸其中,朱塬不得不打断:“祖上,关于这刻漏……”

老朱摆手:“莫要提了,你喜欢就搬回家去。”

朱塬:“……”

还是要再次打断:“祖上,这报告很长,您私下有空再看罢,这刻漏,也非常重要的,另外,塬儿还有其他一些事情要和您谈谈。”

老朱这才依依不舍地抬起头,再瞄了眼那刻漏,嫌弃里透着不耐烦:“说罢。”

朱塬这才把眼前称作刻漏实际是钟表的各种相关细细讲了一遍,从内里的机械结构到弹黄钢的广泛用途,如此种种,最后道:“不说其他,祖上,只要能多造一批这种精确的刻漏,并且将时间精确到秒,我昨天问过那匠人,是可以做到的,到时候,关于之前测量经度的问题,就可以解决了。实现这一点,咱们也就可以对大明国土进行更加精确的测绘。再就是航海,同样道理,有了精确的时间参考,再能确定经纬度坐标,除了更加明确的海上航行距离,咱们还可以确定海船航速等信息,这些数据,对大明经营海洋都非常紧要。”

听到最后,老朱已经不住地点头,随着眼界不断开阔,他也越发明白朱塬所说诸多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实际上意味着什么,等自家宝贝二十三世孙说完,肯定道:“你想到甚么,就放手去做罢,都是中书平章了,中书和各部都任你调遣。”

“这也是塬儿今天想要和祖上说的另外一件事,”朱塬道:“想要完成这些,大批量专业性的人才是基础,而想要得到足够多的人才,还是要兴办学校。祖上,塬儿建议再设立一座金陵工业大学,以诸多领域的卓越工匠为师,专门培养顶级的工匠,诸如冶炼、工造、机械、造船、水利等等。”

老朱习惯性点着头,却是道:“这……又一个呵,办学俺是同意的,只这……金陵大学不是也要设置相应专业么,你可重复了?”

“祖上,一方面,人才永远是不够的,后世要实现工业化,每年只是大学毕业生就有数百上千万,咱们现在才多少?另一方面……”朱塬下意识看看左右,没外人在这边,才又接着道:“多一所学校,就多一份分化,多一批不同圈子的人才。这对于祖上,还有后世帝王,其实都意味着选择权。之前通信过程中,塬儿就和祖上大致提过,只是没说太明白,简单一点,祖上,我觉得,上一世,就是因为您在这几十年里,对儒生的重用太过,乃至后来重蹈了宋朝的覆辙,本该掌舵天下的帝王被文官限制在深宫,国家这辆大车哪怕走偏了,帝王想要扭转,完全抱作一团的文官坚决拖后腿,结果就只能任由这辆大车拐进沟里。”

“俺明白你说着道理哩,日常也是有所纠正,”老朱再次点头:“你这……工业大学,你再说说?”

“既然是工业大学,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主要招收匠户子弟,”朱塬道:“都说士农工商,本该是平等的地位,但实际上,所谓‘士农工商’,就是一个排序,当下的匠户,地位在士和农之后,与奴隶无异,却又没有最后的商人那种富足。这是不对的。想要实现工业化,今后,‘工’之一字,至少要真正与‘士’平等,乃至超过。因为,从‘经济之学’角度,‘工’往往比‘士’能发挥更高的生产力,同时,‘工’做到一定程度,也能够代替‘士’的工作,甚至做到更好,因为他们是专业的。比如,从事冶炼,让一个五谷不分的儒生去当作坊主事,和让一个经验丰富的大匠担任主事,结果肯定不一样。”

“还有,群体的问题。祖上提高了匠人的身份,他们必然对朝廷感恩戴德。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即使开设这工业大学,四书五经还是要学的,礼不可废,但,分量完全可以压缩一些,让他们继续保持相对纯粹的工匠身份。将来……顶级的工匠,拔擢进入中书,相对于儒生,他们只会更加认可自己的匠户身份,这就会形成一种平衡,乃至牵制。再往后思考一些,将来治国,如果儒生不听话,就用工匠,再延伸一些,呵,那怕是医学院那边,都不是没有可用的人才,前两者不听话,也不是不能用经过多年教育也是博学多才的医生。”

“这就是选择权,”朱塬总结道:“做到这一点,祖上也就不用再像曾经那样,越来越重用宦官,乃至后世子孙也是如此。说起来,有明一朝的宦官,相对于汉唐,数量虽然庞大,危害却是最小的,但因为他们代表的其实是皇权,是在和文官争夺权力,结果被掌握话语权的文官抹黑了几百年,动辄就是阉党陷害忠良。”

“嗯……偏了,”朱塬及时打住,对老朱总结道:“总之,就是两件事,成立金陵工业大学,一个是‘培养人才’,一个是‘提供选择’。”

老朱还是只能点头:“你这……”

朱塬笑道:“这是肺腑之言,扯开了那些冠冕堂皇,祖上,如果不是一家人,塬儿可不敢乱说。”

老朱也笑出来,琢磨片刻,找到之前灵光一闪的一个:“你刚所说……话语权?”

“话语权,”朱塬点头,见老朱思索模样,忽然也反应过来,习惯性拍马道:“祖上果然英明,又抓住了一个事情的关键。”

老朱咧嘴:“你这孩子……你,把这个也仔细说说。”

朱塬微微沉吟,短暂思考。

老朱也才发现自家宝贝二十三世孙还站着,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坐下想,你这身子可站不了。”

朱塬也不客气,拉过一张椅子,直接坐在老朱的书桉对面,还干脆从书桉笔筒上抽了一只炭笔,拿了纸张,开始斟酌书写。

老朱见状,也不催促,低头看起了那份‘述职报告’。

如此过了半刻钟。

当老朱越看越喜欢,才读几页,已经想着把这份报告刻印分发下去,作为某种模板的时候,朱塬终于再次开口:“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