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杀意(1 / 2)
作品:《被暴君继承后》他脸色却没有多大的改变,只点了点头,出于意料地没有坚持,“既然如此,娘娘便按军中规矩行事。”
一挥手,立刻有士兵上前将手中举着的托盘放下。
只见里面整齐叠着一件黑色衣物。
卿柔枝松了口气,只要能够留下,让他放她一马的事,可以徐徐图之。
他却忽然抬袖挡住了她想要取走衣物的手。
卿柔枝不解。
褚妄语气平平:“钱货两讫,娘娘连这等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么?”
他薄唇微扬,意味深长道,“我倒忘了娘娘这些年来养尊处优,自然不会将这种小事记在心上。”
这是讽刺她清福享得太久,一点常识都没有了,卿柔枝暗暗咬牙,收回了手。
在宫里,确实少有用钱的地方。
去摸手腕,空空荡荡。抚上鬓发,亦是只有一支简单的用来固定发髻的银簪。这才想起此次出宫为了方便,并没戴太多贵重的首饰。
银两,二哥那倒是有。
只是若同二哥要,他必会刨根问底,更不会赞成她投靠褚妄、苟且偷生的举措。
一时间僵在了那里。
“玉玺。”他言简意赅。
卿柔枝咬住红唇,春水一般的明眸微微闪动。
不能给他。
东西被他拿到,她就没了再待下去的理由。
届时叛军入宫,她这个无权无势的皇后便会沦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最好的结局也不过留个全尸。
横竖都是死,不如放手一搏……他人在面前,索性忘掉昨夜的不快,诚心发问:
“殿下怎样,才肯答应我的条件?”
褚妄凝眸,缓缓摇了摇头,“看来,娘娘有些得寸进尺了。”
他起身,面容波澜不惊毫无破绽:“就算没有娘娘相助,我也能成事。天潢贵胄,满朝文武,早已无一人能够阻我。”
他说这句话的神态和语气都很平静,卿柔枝却能听出无边的狂妄和野心。
褚妄从少年开始便一直很少回避别人的眸光,这次也是,全然没有男女避嫌的概念,直勾勾地盯着她的面庞,一双狭长深邃的凤眸,传达出温和而蛊惑的情绪:
“您应该知道,我不动手杀您,并非我不敢。”
卿柔枝头皮发麻。
她知道他的意思。
不是不敢,而是不屑。
不屑为难她一个附庸于皇权之上的,如同菟丝花般软弱的女子。
这是帝王者的气度。
试问就要攀上巅峰,谁会在意被蝼蚁咬过一口?
即使那蝼蚁来自他的君父。
然,天命已覆,高山将崩。
想必不用他动手,就有无数的人为了讨好他将她这个傀儡皇后的性命双手奉上……
看着男人举步离去毫无留恋的背影,卿柔枝的手脚一瞬间变得无比冰冷。
只觉自己站在悬崖边缘,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
通过一番打听,卿柔枝得知临淄王有在附近垂钓的习惯。
既然想要取得对方的原谅,自然要肯豁得出脸面。
戴上兜帽,顶着各色或窥探或不屑的目光,卿柔枝按照慕昭所指的方位走去。
买下那身衣物的银钱是向慕昭借来,乃是一件黑色的兜帽斗篷,样式极为宽大,不仅挡风还可以遮掩容貌。
看着眼熟,却不太想得起在哪见过?
天地间银装素裹,道路两旁排列着杉树和松树,枝桠上挂满皑皑的白雪。
行走其间,听着冰雪被踩碎的声响,仿佛置身于水墨画中,卿柔枝长长舒了口气。
深宫是富贵金窝,更是四方囚笼。
很久没有这么自在地行走在天地间,她感到久违的轻松。
江边空气清新寒冷,她一眼看见那道黑色的身影。
于漫天风雪中,独钓寒江。
他头戴斗笠,丝绸质地的黑发披散在两肩,外罩一袭纯黑色的缂丝长袍,长长的后摆如同花瓣一般铺散在雪地上。
黑者愈黑、白者愈白。
整个人充满了不可预知的神秘和沉默,宛如雪山上迎风盛开的黑色曼陀罗。
他垂着眼,浓密如小扇的睫毛盛着白白的雪粒,风一吹,雪粒子便簌簌地落在了衣领上,宽大的衣袖微微滑下,露出冷白洁净的手腕,戴着一串黑色佛珠。
一瞬间,风雪凄迷。
她陷入回忆。
那一天也是一个大雪天,更是九皇子的生辰。
只,宫中无人在意。
生母是最卑贱低等的宫奴,生下他就疯癫而死,常年被陛下冷落忽视的九皇子,是比泥土还要低微的存在,人人可欺。
凤辇停在太液池时,卿柔枝看到的就是少年被肆意欺辱的画面。
那个曾经拽着她衣袖,叫她不要往下跳的少年,被两个宦官架着身体,以发覆面,脱臼的手臂耷拉在身侧,就连垂下的指尖都是细碎的伤口,毫无反抗之力。
出身高贵的七皇子,用力掰开弟弟的下巴,叉起一块刚刚熄灭还带着火星的热炭,就要塞进他嘴里。
“住手!”
她开口呵斥。
见是她这个风头正盛的继后,七皇子悻悻作罢,带着手下告退。
卿柔枝一步一步,走到了少年的面前。
他蜷缩在墙根,浑身是伤,犹如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狗。眼睫一颤,一双眼瞳漠然看来,清澈明亮、沁人心脾。
他的眼神让她想起了从小陪她长大的一只小黑狗。
只可惜,在她进宫的前一晚,它就被害死了。
她听见他微弱的声音,“……怎样才能活下去?”
“像您一样,手握权柄地活下去?”
他的唇瓣血肉模糊,声音沙哑难听,看着她的眼神陌生至极。
想来并没有认出,她便是那夜那个投井的才人。这个少年,曾拉她一把,将她带回了这个并不美好,却又充满希望的人世。
现在,她便投桃报李,也拉他一把吧。
于是她弯下腰,用无人可以听见的声音对他说:
“断情绝念。”
断私情,绝妄念。
只有这样,才能得到任何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
后来,她把他带回了坤宁宫。缓缓褪下佛珠,戴在他苍白削瘦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