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铜马朝(1 / 2)

作品:《从众所周知的暴躁大臣到人人咒骂的女帝

洛阳城。太尉府。

“遂高真的成了大将军了。”太尉杨赐捋须微笑,有些得意,也隐藏着一些不屑,何屠夫也能成为大将军,这皇帝真是昏庸啊。

几个杨赐的族人子弟以及太尉府的官员同样隐藏着不屑,微笑道:“何遂高以后就是大将军了。”

他们口中的何遂高就是当朝何皇后的兄长何井。

何井,字遂高,以前是个杀猪杀羊的屠夫,家中世代平民,祖宗十八代中识字的人都找不到一个。但是何井的妹妹意外地长得天姿国色,进了皇宫之后受到皇帝的宠幸,又一举生下了皇子,地位贵人到了皇后。陛下宠溺何皇后,这何皇后的兄长何井何遂高因此也发达了,从杀猪的屠夫成了朝廷的官员,短短几年历任郎中、虎贲中郎将、颍川太守、侍中、将作大匠、河南尹,今日更是从河南尹直接越级提拔成了朝廷武将之首“大将军”,当真是平步青云。

某个官员笑道:“若没有太尉,何井焉能有今日?”

一群官员点头认同,何屠夫很知道进退,初到洛阳就拜在了太尉杨赐门下,鞍前马后做小伏低,将杨赐像亲爹一样伺候着,杨赐这才出手提携他。若没有杨赐,哪有何屠夫的荣华富贵。

杨赐微笑,心中不以为然,皇帝想要让何大舅子当官之意昭然若揭,他只是顺应皇帝的意思而已,没有他,何井照样会官运亨通。他淡淡地道:“遂高成了大将军,老夫必须派人去祝贺。”

众人听了“派人”二字,缓缓点头。

若是他人成了大将军,杨赐定然是亲自去的。铜马朝大将军可开府治事,参与朝政,位高权重,官职与三公并列。杨赐自然要客客气气地亲自前去道贺。但是何井是杨赐的门下弟子,杨赐于情于理都不合适亲自去道贺。

太尉府掾属孔梨站了出来,大声道:“下官愿替太尉至大将军府道贺。”他傲然看着四周,他是孔圣二十世孙,这里除了杨赐,谁能够与他比身份?去何井府邸道贺绝不辱没了何井,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杨赐微笑点头,多大的事情,谁去都无所谓。他笑道:“那就有劳文举了。”

孔梨傲然微笑,环顾四周,你们不敢与我争夺这差事,还算知趣。一群太尉府的官员微笑着,去送个名帖而已,多大的事啊,需要大家抢着做吗?孔二十永远这么讨人嫌!

大将军府前车水马龙,上门祝贺之人如过江之鲫,堵塞了道路,每一个前来祝贺的人的脸上都流露着无限的欢喜。

有官员远远地就对着大将军府邸叫着:“恭喜大将军!贺喜大将军!”脸上的笑容仿佛自己亲爹升官了。

有官员站在门口,看着新换的“大将军府”牌匾,赞叹道:“这牌匾早就该挂在这里了。”左顾右盼,与有荣焉。

大将军府门口,一群河南尹衙署的官员笑着迎接客人:“招待不周,恕罪,恕罪,未请教阁下是?”

今日来的客人太多,几乎整个洛阳的官员都来了,何井家中族人子弟人手不够,幸好河南尹衙署的官员正在左近,急急赶来帮忙,只是河南尹衙署的人多在地方,最近才进京城,对京城内朝廷官员不甚熟悉。

即使如此,大将军府前依然挤成一团,乱糟糟的。

孔梨被堵在一条街之外,等了许久,马车才到了大将军府前,他心中略微有些不快,何井果然是屠夫而已,不懂礼节,这种普通小官员理他做甚?没得怠慢了他这般的身份尊贵之人。

孔梨忍住不屑,下了马车,傲然到了大将军府前,在挤成一团的宾客和大将军府人员身前十几步站定,大声道:“我是孔圣二十世孙孔梨,奉命前来祝贺大将军。”

他骄傲地微微仰头,身为孔圣后人,天下所有读书人都该对他恭恭敬敬,没有孔圣,这些人焉能懂得礼仪,不懂礼仪,与禽兽何异?

孔梨倨傲地看着大将军府的官吏,等待对方又惊又喜地跑到他的面前,恭敬地道,“阁下就是孔圣二十世孙孔梨孔文举?”或者“阁下就是从小懂得礼法,四岁让梨的孔梨孔文举?”

孔梨其实对每次被人拿四岁让梨的事情拿出来说不怎么开心,难道孔某四岁以后乏善可陈?他四岁以后严守礼仪的事情多了去了。但他有度量,愿意包容那些见识浅薄的人。

何氏子弟和河南尹衙署的官员恰好都在招待宾客,有的在带人进入大将军府,有的在与宾客寒暄,一时之间没有人应答孔梨。

周围有其他拜访的官员倒是听见了,似笑非笑地看着孔梨,大名鼎鼎的孔二十来了。

孔梨等了许久,不见有人过来接待,更不用说崇拜的眼神了,环顾四周,唯有一大群不屑的眼神。

周围一些官员大模大样地挖耳朵,斜眼乜孔梨,有人淡淡地道:“老孔啊,要有耐性,大家都在等着,不要急。”有人灿烂地笑着:“还以为孔二十有多大排面,不过如此。”孔梨处处惹人嫌,得罪人无数,今日能够看到孔梨被人下面子,无论如何要报复回去。

孔梨脸色铁青,握紧了拳头。这是大将军府的人没把孔圣人以及他放在眼中吗?他压制住心中的愤慨,努力往好的方向想,或许是那些人耳朵不好,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孔梨提高了音量,又一次大声道:“我是孔圣二十世孙孔梨,奉命前来祝贺大将军。”

有河南尹衙署的官员听出了孔梨声音中的怒气,环顾四周,没见到有人招呼孔梨,急忙向身前的宾客致歉,快步走向孔梨,道:“不知阁下是哪个衙署的?”

他不认识孔梨,一边问着,一边伸手接过了孔梨手中的名帖。孔梨脸色铁青,没听见我是孔圣二十世孙?

那河南尹衙署官员翻看名帖,以为怠慢了他人而紧悬的心立刻落地,笑道:“原来是太尉府的人,大家自己人啊。”洛阳官员谁不知道何井是太尉杨赐的门下弟子,关系之好,情同父子,太尉府衙署的人自然是自己人。

那河南尹衙署官员看孔梨的眼神满是埋怨,自己人,别闹,自个儿进去,我还要接待客人呢,或者,你帮着一起接待客人?

孔梨冷冷地看着笑容满面的河南尹衙署官员,这个家伙没有听懂他说什么了吗?他说的是“孔圣二十代孙孔梨”,为什么不鞠躬行礼,为什么不立刻将他迎接到大将军府中?

一股受到轻视的愤怒瞬间弥漫了孔梨全身,有人不尊重太尉府也就罢了,竟然有人不尊重孔圣二十世孙!

孔梨重重拂袖,对那河南尹衙署官员厉声道:“汝等为何让我在此处等候良久,这是看不起孔圣还是看不起太尉府?”

那河南尹衙署官员一怔,完全没反应过来,明明是自己人,为什么发飙了?

孔梨看着茫然的河南尹衙署官员更怒了,孔某说得这么清楚了,你为何还不立刻跪下谢罪?你懂得什么是礼法吗?

盛怒的孔梨一伸手夺回了河南尹衙署官员手中的太尉府的名帖,厉声道:“大将军府尽是一些不懂礼义廉耻,不懂感恩之辈,物以类聚,大将军又是何种人?杨太尉岂能祝贺如此无礼之辈!”他当众撕掉了名帖,举起手,名帖碎片在秋风中洋洋洒洒飞舞。

大将军府前无数人怔怔地看着孔梨,搞什么东东?

孔梨环顾四周,冷笑一声,反身回了马车,厉声道:“回太尉府!”

大将军府前静悄悄地,所有人呆呆地看着孔梨的马车消失在长街尽头。

忽然,有河南尹衙署的官员怪叫一声:“王八蛋,这是挑衅!这是闹事!这是砸场子!这是打何大将军的脸!”

其余河南尹衙署官员终于反应过来,满脸通红,血往上冲,上门拜见祝贺之人夺回名帖撕碎,当众大骂何大将军府,这哪里是打脸这么简单的事情?这压根就是羞辱何大将军府!

“杀了他!必须杀了他!”一群河南尹衙署官员拔剑怒吼,真忒么的倒霉,竟然当众遇到了王八蛋羞辱何大将军,所谓主辱臣死,他们说什么都要砍死了那个王八蛋,不然以后怎么在何井面前混啊?

好些河南尹衙署官员悲愤无比,还以为只是拍老上级马匹的简单任务,没想到竟然要杀人了,不知道杀人后是被贬官、处斩,还是成为何大将军的心腹?马蛋啊,老子不想拿命赌未来啊!

一群围观的官员又是兴奋又是震惊。有官员佩服极了:“没想到孔二十竟然嚣张至此。”还以为孔二十只会在一群小官员面前仗“血脉”欺人,动不动就说,“我是孔圣二十世孙”,原来孔二十在大将军府照样嚣张跋扈,真是个人才啊。

有官员一脸的兴奋,没想到何井成为大将军的第一天就是与杨赐开战,虽然血流漂杵肯定不止于,但是互相弹劾撕逼那是必然。

有官员眼睛放光,还没到过年呢,就有大戏看了?今日真是来的太值得了。

无数围观官员大声叫嚷着:“必须杀了孔二十!”“大将军的尊严不容亵(渎)!”“叵耐竖子,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一群河南尹衙署官员听着呼喊,看着无数官员群情激愤,肝疼极了,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劝一下吗?那个孔二十是得罪了整个洛阳的官员吗?事到如此,不去是不行了。

一群河南尹衙署官员满脸通红,愤怒大吼:“我没有佩剑,来人,快拿我的宝剑来!”“拿我的方天画戟来!”有人从左跑到右,从右跑到左,就是找不到宝剑;有人卷了袖子卷裤脚,卷了裤脚衣袖又落下了,继续卷衣袖,周而复始;有人仰天怒吼:“吾必杀孔二十!”可脚下就是一动不动;有人大叫:“我等从河南尹而来,不认识那个孔二十,谁好心带个路?”

闹腾许久,何井终于得到了消息,快步赶了出来。人未到,笑声就传了出来。

“诸位何以如此愤怒?”

一群河南尹衙署官员终于松了口气,老何来了,没事了,脸上纷纷露出被孔二十杀了全家的愤怒和悲伤:“大将军,有太尉府的人孔二十羞辱大将军!”那个家伙的名字没听清,但是周围的洛阳官员都说那个人叫孔二十,想来何井知道是谁。

何井细细问了事情,笑道:“那个孔二十啊,我知道那个人,是个佞人。我与杨太尉情同父子,岂是一个佞人可以挑拨离间的?”

大将军府邸外一群官员笑着道:“正是,大将军与杨太尉岂能因为一个无知佞人坏了感情?”“大将军果然心胸宽广,那无知佞人定然会羞愧无比。”

一群河南尹衙署官员长声叹息:“便宜了那个佞人!”“可惜,可惜!”然后又崇拜地看着何井,长鞠到地:“大将军果然非凡人也,德才兼备,吾等佩服。”

何井笑着道:“今日诸位贤达到敝人府上道贺,何某不胜荣幸,且进去痛饮几杯。”将门口的官员尽数迎入了府邸之中,哪怕是仆役和车夫也派人送了酒水饭食。

数百官员颂词如涌,慢悠悠喝酒吃菜,这才看了上半场呢,还有下半场,千万不要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