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林知瑜第二次坐赵京唯的车，只是不是上回的那一辆。林知瑜早就耳闻过赵京唯家境不错，看着眼下的这辆汽车，所言非虚，或许比那些帖子传言得更加殷实。

赵京唯将黑色的运动包放到后车座，上了驾驶座，偏过头看她：“送你回宿舍？”

林知瑜摇头说：“我不想回去。”

话音刚落，车厢里的气氛有些微妙，赵京唯稍稍扬了眉，林知瑜知道这话有歧义，但她实在没心情去长篇大论的解释。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不愿回到有熟悉的人的环境中，宁愿待在陌生的地方，和陌生人待在一起。

或者说，眼下比起郑芙她们，她更愿意和赵京唯待在一起。

好在赵京唯也很识趣，没继续追问那她想去哪儿，不由分说把车子开出了美食街。林知瑜扭头看向窗外，脑子里一团乱麻。

手机忽然震动了下，林知瑜垂眸，是宋穆远发来的信息问她去哪了。林知瑜攥着手机，骨节用力到指尖泛白。眼眶渐渐发潮，她咬着唇长按关机键，片刻后，屏幕黑了下来。

但汹涌而来的情绪并没有因为手机关机消停。

静谧的车厢内响起隐隐的啜泣声。赵京唯侧目瞥了眼，副驾驶上的女生整个身子以一种变扭的姿势贴向车门，仿佛那里有个鸵鸟洞可以藏身。长发垂下遮挡住脸颊，令赵京唯想起先前在烤肉店，她察觉到他的注视时故作镇定让长发遮挡他视线的动作。但现下并不是在烤肉店，副驾驶车窗影影绰绰暴露出她此刻的状态以及那一点通红的鼻尖。

赵京唯一贯没有旁观别人狼狈的兴致，打转方向盘，将车子停靠在林荫大道的一侧。他解开安全带，伸手取过中央扶手台上的烟盒，推开车门下了车。

林知瑜没有回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过了会儿，她调整好情绪抬了下头，看见了站着路边抽烟的赵京唯。

隔着一扇玻璃窗，他站在斑驳树影下，一手抄在兜里，卫衣帽子罩住头抽着烟看向她。林知瑜冲他挤出了个艰涩的笑容，估计有点丑。他几不可察的地皱了皱眉，掐了烟，抬脚走过来。

随着赵京唯开门，一丝冷风钻了进来很快又被抵挡在车外。林知瑜闻到他身上刚才抽烟残留的烟味，赵京唯问：“心情好点了？”

林知瑜轻轻嗯了声，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赵京唯重新把车子开上大道，过了十几分钟，车子驶入一处小区闸口，林知瑜抿了抿唇：“去你的住处吗？”

赵京唯将脸转向她，嘴角弯起：“敢不敢去？”

林知瑜眼神闪避了下，语气莫名虚了几分：“没什么不敢的。”

赵京唯低笑，这笑声落在耳朵里，似乎有别的意思。林知瑜没有探究，跟着他下了车。小区里种植的梧桐树，枝叶繁茂，橘黄路灯掩映在其中好像一颗丰硕的果实。

赵京唯的住处的装潢是黑白灰色调，谈不上温馨可言，像是杂志上千遍一律的样板房，充满质感同时缺少一点烟火气。

赵京唯扔下运动包，打开冰箱给她拿了一罐可乐：“你坐会，我去洗个澡。”

林知瑜没有四处打量，规矩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随手拿过茶几上的一本体育杂志翻看了两页。赵京唯没晾她太久，十分钟后就从浴室出来。

林知瑜：“能借用一下洗手间吗？”

赵京唯给她指了个方向，他刚洗过澡，浴室里氤氲着潮湿的热气，旁边的脏衣篮里丢着他刚换下的脏衣服。

林知瑜抬手抹了抹蒙着一层雾气的镜子，露出了她红肿的眼睛，鼻子也红通通的。林知瑜吸了吸鼻子，抽了几张湿巾，冷水浸湿覆盖在眼睛处。

眼里的胀痛感褪去了不少，她又清洗了把脸，伸手刚拧开洗手间的门，就听见了玄关处徐艺的声音。

“我能进去坐会吗？”

赵京唯漫不经心道：“我们的进展没这么快吧？”

徐艺视线低垂，直直盯着赵京唯身后的那双女士白色平底鞋，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是你屋里有人，不方便吧？”

林知瑜听到赵京唯说：“嗯，有人。”

“赵京唯，你可真够没意思的。”

接着是门被关上的声音，林知瑜从卫生间出来，刚好撞上赵京唯看来的眼睛，赵京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都听到了？”

林知瑜点头：“我是不是打扰到你的好事了。”

“谈不上。”

林知瑜：“你家里有酒吗，我们喝一点？”

赵京唯：“别喝醉，我可不打算照顾酒鬼。”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拿了几罐啤酒，林知瑜怀里抱着一只抱枕，仰起头：“没有别的吗？”

“那你想喝什么？”

林知瑜见好就收，拿过一罐啤酒，单手拉开拉环灌了几口。赵京唯坐在单人沙发上，也拿了一罐。

客厅的灯都关了，唯一的光源来源于投影幕布上明明暗暗的画面。两人都没出声，林知瑜连喝了两罐啤酒，喝得面红耳热。她侧了下身子，膝盖擦过赵京唯的，她今天穿了件杏色的灯芯绒短裙，光着长腿，裸露的膝盖擦过他运动服的布料，凉滑的触感。

他的眼神落到她的身上，林知瑜捏紧手中的啤酒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深吸了口气说：“赵京唯，我赔给你吧。”

至于赔的是什么，她不用明说，他心知肚明。

他回视她的注视，往后略仰舒展了下身子，牵起嘴角笑了下，复又缓缓靠近。林知瑜的心脏砰砰直跳，眼神无处安放，只好凝在他挺直的鼻梁处。白色墙壁上，他影子云山雾罩般拢了过来，近在咫尺时，他忽然偏了下头，附在她耳边，林知瑜听到他低声说：“我不喜欢乘人之危。”

林知瑜别开脸的同时松了口气，她往后靠着沙发背，眼神涣散地看了会电影片段：“你今晚让我跟你一起走，是故意想让徐艺看到的吧？”

赵京唯不置可否。他确实今晚是故意带她走的，但没想到呈现的戏剧效果出乎他的意料。赵京唯拒绝过徐艺一次，但她好像对他的拒绝浑不在意。

林知瑜单手撑着下巴，有些困惑：“为什么，徐艺不是长得挺好看的？”

“没想再谈恋爱。”

林知瑜猜测：“因为你前女友？”

他将手上的啤酒罐换了只手拿着，笑着反问：“我看着像是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