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妖化的征兆！

    了然和尚探出的手握紧，指尖有淡淡的金光浮动。

    佛门指法，拈花碎心指的起手式。

    只要张楚说自己是妖，了然和尚的一指就会点在其心口，断绝其心脉。

    悬空寺地处西南，镇压荒原之中魔道和匪徒，从来都是霹雳手段，不存在什么慈悲的说法。

    对恶人，只有比他更恶。

    对沾染妖气的人，只有直接斩灭。

    走到一旁的江景元微微皱眉。

    跟在后方的丁苍面上露出笑意。

    只要了然动手，丁苍和身后的人就会将那些木笼砸破。

    按照太子所说，皇族秘典记载，沾染妖气的人一旦受到惊吓和恐惧，会极大几率妖化。

    “你这和尚在干什么！”一旁木笼之中的青年看着了然和尚伸手，连忙喝问。

    了然和尚转头，看一眼青年，双目之中闪过一丝阴狠。

    他再次开口：“施主，你是人还是妖？”

    话音落下，那木笼之中的青年整个人浑身一颤，双目之中泛起血色。

    他的脖颈之处，片片鳞甲之纹浮现。

    “我是，我是——”青年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

    周围散落的军卒、捕快，还有那些帮派中人，景元观弟子，都豁然转头。

    了然和尚面上露出笑意，缓缓起身，向那青年走过去。

    他掌中的珠串闪烁红光，指尖，有金色光晕涌现。

    “程志，我们是人。”

    就在此时，一声低喝响起。

    盘坐在木笼之中的张楚一把伸手，紧紧抓住了然和尚的手臂。

    他的手背之上，有一片片的鳞甲出现。

    “我们是人。”

    张楚一字一顿，哪怕双目血红。

    他的手掌，已经长出尖利的长爪，将了然和尚的月白僧衣抓破。

    只是长爪刺在了然和尚的肌肤上，竟然如同抓在金铁之上。

    这和尚的身躯熬炼强横无比！

    了然和尚回头，看着双目赤红的张楚，面上闪过一丝笑意。

    “阿弥陀佛，施主，你看看伱现在的样子，怎么可能是人呢？”了然和尚口中轻语。

    张楚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面皮抽动。

    “啊——”隔壁的木笼之中，程志发出痛苦的嘶吼。

    “张楚哥，我，我好难过，我想死，我，我不想做妖——”

    程志的痛苦呼唤让张楚双目之中闪过挣扎。

    一道身影冲到木笼之前，一声高喝：“张楚，快醒来！”

    胡山海。

    胡山海手按腰刀，转头盯着了然和江景元等人，咬着牙低吼：“滚开！”

    了然和尚冷笑一声，反手一把将张楚的手臂握住，然后目中闪过冷意，一把将张楚从木笼之中扯出。

    “嘭——”

    碗口粗的木栅栏应声而碎。

    这若是寻常人，绝对会撞的筋骨碎裂。

    张楚身上虽然也可见伤痕，但伤势不重。

    这或许就是妖化的好处，防御力提升许多，痛觉也被削弱。

    “你们看看，他还是人吗？”

    了然和尚抓着张楚的手臂高高举起。

    化为长爪的手掌，指尖有寒芒交错。

    “妖！”

    “他是妖！”

    “他妖化了！”

    周围一片惊呼。

    本来凑的近的百姓，全都惶恐退开。

    “他，我记得他，他不是帮着胡捕头一块救人的那位吗？”一位关在木笼之中的五旬老者忽然出声。

    “对，对，我记得他是会仙术的，当时在洛水上救人，哎，可惜了……”一位身穿儒袍的中年看着面色痛苦的张楚，轻叹一声。

    江景元转头看向张楚。

    他也认出了张楚，就是在灭妖当日，逆流冲向妖气，以一道金色火鞭阻挡妖气蔓延的青年。

    他眉头微皱，手中一面金色罗盘出现，其上有淡淡的金光交错，凝在绿光之上。

    红光镇魔，绿光疗伤。

    他手掌扣住罗盘，没有动。

    了然和尚冷笑，抬手一甩，将张楚甩在丈外，撞在程志那木笼之上。

    “嘭——”

    木笼破碎，张楚整个人翻一个跟头，身躯瘫软。

    “张楚哥，张楚哥！”程志挣扎着上前，扶住张楚。

    此时的张楚面色苍白，嘴角溢血。

    程志抬头，看向了然，双目之中的血红透出。

    “你希望我们是妖，对不对！”

    伸手指着了然，他的手指已经透出尖利长爪。

    “你想要杀妖的功劳，我们就是你的功劳。”

    程志低吼着，双腿微微弯曲，腰身低下，向着了然就要扑去。

    了然和尚面带笑意，双手合十，手掌之上有淡淡的金光浮现。

    他并不否认。

    丁苍等人面上笑意更甚。

    就让程志闹就是。

    越是闹，越能坐实景元观豢养妖的事情。

    “啪——”

    程志冲出的身形被后方大手压住。

    挣扎着站起身的张楚按住程志，转头看向四方。

    他的脸上，已经有青色鳞甲显露。

    妖化。

    四周百姓个个都是惊惧的向后退，生怕他会暴起冲向自己。

    “我叫张楚。”

    张楚的声音透着嘶哑。

    他看向了然和尚，又看向江景元和后面的丁苍等人。

    “我叫张楚。”

    他又说一遍，然后慢慢往前走去。

    “我生在洛京桂花坊，爹娘是前户部郎中金赐源家的仆人。”

    “十三岁时候，我爹娘染病离世，我被赶出金府，流落街头。”

    “桂花坊的街坊接济收留，让我能活下来。”

    “十五岁那年，我跟着街坊叔伯进了元武堂，每日在洛水上泅渡贩盐。”

    一步步前行，张楚口中轻语。

    他双目之中的血红透着一丝迷茫，似乎在说给别人听，也似乎是说给自己听。

    “我以为，我张楚这辈子就是这样，在元武堂厮混一辈子，做个无人看得起的帮众。”

    张楚的话，让身后的程志面上露出复杂之色。

    不只是程志，周围许多百姓脸上，也是同样神色。

    在洛水上讨生活的，大抵都是这样的身世，这样的人生。

    洛京两百万人，其中九成，都是这样。

    真正的达官贵人，皇亲国戚，只是少数。

    那种生来就含着金汤匙的，是人家命好。

    “可是那日泅渡洛水，我遇到了章先生。”

    “景元观中，雷霆仙师，章先生。”

    张楚的声音拔高，带着青色鳞甲的面容也浮现出笑容。

    痛苦与笑意相融。

    章先生！

    丁苍拳头握紧。

    江景元面容一整。

    了然和尚双目之中闪过慌乱，又转为狠厉。

    周围的百姓面上，透出好奇。

    遇到章先生，会怎么样？

    “章先生用一颗金豆子买了我的一坛盐，然后让我带着他们上龟背滩，寻找妖踪。”

    抬头，张楚看向天穹。

    碧蓝的天空，在他双目之中透着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