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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听牌记

("听牌记");

这家日料店开放明档与和室两种选择。春节旺季和室满座了,

不得已,她们才坐明档的。

店里放着一首平成金曲,梁昭百听不厌,中岛美雪的《糸》:

横向线是你/纵向线是我

互相交织成为布

没人能比美雪阿姨唱得更有感觉。有些事有些情绪,

你只有亲身经历,

沉酿埋藏,

才会懂。

像喝茶,

煮三道才出真味。

在濮素咋咋呼呼之前,梁昭原本想说什么来着,哦,

因为听到心水的歌,老熟人久违般地意外并惊喜,

她原是想说,前阵子让顾岐安淘到一张中岛美雪的黑胶唱片。

很古早了,二手九成新,

前买家从神户那边直邮过来,还用蹩脚的汉字附了小卡片:

有缘人,

谢谢您延续我的一期一会。

结果还没说思路就被喊cut了。梁昭循着濮素手指方向回头,只来得及一瞥剪影,

但能认出来,是顾铮没错。

这栋商场定位高端,同层隔壁有一家fusion法餐厅,顾铮去的就是那里。一行人男男女女西装革履,想必是来酬酢的。

单箭头视角的重逢。他没有发现梁昭,

人还是老样子,只是比从前清减。

濮素也说:“好像瘦了些。但风度没丢。”

梁昭转过头来,“你说的这两点,

以他的年纪有个更贴切的词:矍铄。”

哈哈哈哈哈哈,濮素笑得身子前栽。她说梁昭嘴毒,“是你们那个魔王上司还是你老公的功劳?”

梁昭跟着散漫一笑,“你说我哪个老公?”她指指清酒广告的代言人,“他也是我老公。”

“单方面意淫的不算!”

“说正经的,”濮素追问,“大顾和小顾哪个嘴比较毒?”

梁昭当真被问住了。

买东西怕货比货,感情婚姻同理。濮母催婚这么多年,最最明白个中道理,每次都说,素素啊,你这个年纪看人不能过分讲究了,晓得伐?不能照着原来的标准,把下家跟上家比。

比来比去都是不满意。所以要降低心理预值,从零开始。

是的。濮素翻译过来也懂,就是活在当下的意思。一个人总被过去绑架,就会失去朝前看的动力。

可是懂归懂,知易行难。濮素常常说,也许前任早不存在你心里了,早“死绝”了,但他/她承载的是你的择偶准则,是曾经好的你、坏的你,是当时喜欢的各种心情。

与其说抛不下前任,更像是舍不得当年的自己。

再说,人到底是不可逆的过程。

时间像织毛衣般地环扣,连锁反应,过去怎么可能不影响现在?

手边一杯玄米茶,汤色慢慢变浊。梁昭手托腮,出神貌,“两人半斤对八两吧。只是毒法不同。”

一个常年浸淫商场的厚黑城府,一个安逸堆里长大的不着边际。平心而论,梁昭再年轻个五六岁,该是依旧会爱上顾铮,义无反顾。小女人着迷老男人是很正常的慕强天性,没有不堪,也不可笑,单论他那时作为上司对她的各种照拂与提点,梁昭也得承认,没有顾铮,或许就没有现在的梁昭。

年龄差与上下属的缘故,顾铮的嘴毒属于好为人师型。既求有功也求无过地要求你,但凡一点小纰漏都容不得。

他们第一次拍档出差,是给深圳某家公司做风险评估。梁昭才从试用期转正不久,画风上妥妥的实心眼,数据给得也好保守。结果在会议上就被顾铮当着甲方的面否了。

“为什么有些顾问,几十张ppt就能卖上百万上千万的大单?”

“这一行说起来神乎其神。其实我告诉你,没什么玄虚,只一句:fake

it

till

you

make

”会后顾铮就痛批梁昭,抛弃你的所有仁义、无用共情,不然,趁早准备后路!

梁昭再不服但也受用,受用他在人心与人情上细枝末节地熏陶她。像个leader,也像个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这也嫌那也嫌,回头还是桩桩件件都帮你妥帖到位。

她学车那会儿,倒车入库总是压线。顾铮就告诉她,你拢共有两条命:

第一条,后轮入库角要打方向盘调整;

第二条,方向盘回正时再调车身平行。

梁昭不懂,“为什么我有两条命?”

顾铮:“为什么,为什么你姓梁?”

“……”

这就是回忆碎片点到线串联起来的顾铮。一个实实在在存在过的人,梁昭不会因为他有负面,就抹杀他全部的人格光环。

至于顾岐安,搁古代就是温柔富贵乡的花花太岁了。无论毒舌还是目无下尘,都是他好身家赋予的资格或者便利。

撇开那些好涵养好品格,是挺漫不经心、闲散无拘的一个人。儿时相交吧,梁昭觉得大院里属他最讨厌了,成天价地没个正形,故意逗京巴把她招回头了,就问她也是小狗吗,你不是小狗的话,为什么要回头?

梁昭怯生生答,因为我叫毛毛呀。

顾小爷故意大人的派头,“我是你,现在就回家质问父母,安的什么好心给我起这个名!你不信,去宠物登记处看看呢,多少小猫小狗叫毛毛。”

梁昭那次哭了。不是哭难为情,是真真听信了外人谗言,贱名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铁证!

时隔多年重逢,她还向某人控诉了此事。结果后者没多大印象了,只依稀记得,“你小时候哭起来,眼泪是能南水北调的程度。”

还说,“三峡水库都蓄不住!一哭就发大水。”

因为抱着玩心以及移情目的,梁昭一开始也是消遣是游戏。真心嘛,有三四分了不得了,相信顾岐安亦是。

有一次他下班约她吃饭,碰上面才说,是家里老爷子拘着他相亲,对方滚刀肉般地上医院门口堵了,某人无奈才打电话给她做戏,继而同那人摊手,“你也看到了,我上一任相亲对象还没断联系。你赶紧问问我爷爷,是他记错了还是故意嚯嚯你。”

梁昭好奇对方的长相,至于这般躲不及嘛?

顾岐安:“马马虎虎称得上,‘去年一滴相思泪,至今流不到腮边’。(1)”

诚然,二者比较起来差在细节,但本质上没二样。濮素由衷评价,“你就是好这一款。好到连姓氏都要一致。”

“这纯属巧合好伐?”

“巧合是可以主观避开的。”比如濮素“钱男友”姓陆,她后来都有意无意绕开这个姓氏。一个合格的过去式,该是从头到尾、身上每一处都成了你的雷区。

除非一种,你对他/她还有念想。

梁昭听到这,恨不得把嘴里裹了生蛋液的鲜和牛吐出来,“少来了。濮小姐,你是最最清楚我的,吃回头草这种事你ok我绝不。”

乖乖,这下轮到濮素郁闷,“不要内涵我,求求,你就当没听见这事。”

“那太难了。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尤其关于好友的做/爱细节。”

“啊啊啊啊,梁昭,你把我杀了吧!”

“所以,究竟戴套没?”

“戴……不是,这事还没完了?!”

破镜重圆到底浪漫在哪?值得一个个文艺创作者前仆后继,一首首情歌苦大仇深。在亲历者濮素看来,不仅毫无美感,还很头大。

“陆岳阳现在每给我打一次电话,我就想逃,或者直接去大街上揪一个男人领证。”

“那当初为什么要合作?”梁昭人间清醒地一针见血,也见血封喉。

是的。如果说明知故犯是人类的通病,那么事后也没必要抱怨。自作,就要自受。

哇,毒妇人气得濮素半死。以至于埋单的时候,让收银把会员换成她的,才不给你攒积分嘞!

她叫梁昭且等着瞧,“为了钱、为了生计和容不下的人合作这种霉头,你只要活得久,总会遇上!”

*

梁昭翘首以盼的《eva》最终剧场版又跳票了。

为此,网上还流传起一个梗:你可以在任何地方看到eva,除了电影院。

果不其然,来之前她一直祈求在影院看到什么路透,哪怕宣发海报也好,来了才发现,空空如也。

倒是有不少春节档,从很早前就在造势。等进场的时候,濮素问她,过年会来影院阖家欢嘛?

梁昭曲解了这个问题,本意问是否会全家来观影,她以为指和顾岐安两个人。于是摇头,

“我们婚后极少一起来影院了。”

“这不能够吧?我家老头老娘,夕阳红了还不时二人世界看电影呢。”

“你不能用你爸妈的实例来推导我们的结果呀。”人又不是公式。婚姻这东西,也没什么科学道理。

梁昭说,她与某人似乎都不多热络电影,确切说,是线下观影模式。加上工作忙,就更是不可及。

偶尔,她会在网上搜些老片看看。前阵子特为买了家用投影与幕布,觉得还挺有情调。

事实是每回二人并坐在沙发上,都无法一起从头看到尾。梁昭目不转睛地入戏,顾岐安看个半吊子就会走,或者,她问他感受时他干脆睡着了。

他的世界里好像没有与她杀青的电影。

濮素旁观者地不禁感慨,“每听你说一些婚后日常,我就离恐婚又进一步。”

虽然濮父濮母感情还算深厚吧,但从小耳濡目染的濮素也知道,知道这种过日子的小磕碰实难避免。

曾经爱你的光与假象,现在日日狼狈相对,也不过俗人一双。发现你打喷嚏五官会拧成表情包,会放屁会闹肚子,老了也难逃小肚腩。

这些骨感的现实,对一贯追求恋爱新鲜感的濮素来说,太可怖了。

她没法想,没法想陆岳阳老成抠脚大汉,摇着蒲扇使唤她倒洗脚水的样子!

啊,救命,为什么句句脱不开这个死鬼!

濮素开始嫉妒好友过分的镇定,“怎么会,你的反应未免太平淡了吧?一年半,在商场巧遇前夫,你一点不意外的嘛!”

想当初大早上地,她起床看见陆的未接来电,手机差点没给摔了。

“总会有点什么的,心上没有波浪也有涟漪。毕竟……爱过。”

末尾二字,濮素咬牙切齿的傲娇语气。

她又在脑子里捣鼓那个画面:那天二人从杭州和广告商见完面,再自驾回沪。天色很晚了,一城淫雨,姓陆的送她到楼下,停车熄火间,冷不丁问,“这些年你都是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