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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该杀杀,该抓抓,该拔舌头拔舌头(3 / 4)

作品:《朕真的不务正业

之前陛下可以下场怒斥言官,因为那时候裁判是当国的张居正,现在陛下不适合亲自下场了。

“太宰辛苦了。”朱翊钧明白了万士和想要表达的意思,违背祖宗成法,违背天人感应的骂名,万士和来背负这个骂名,作为正二品大员,他能担的起这个骂名。

“这是臣的职责。”万士和倒不是很在意,骂两句而已,前刑部尚书王之诰离朝那天,万士和没选择走,已经做好了被骂的准备,多少人想被骂还没那个机会不是?

大明的制度设计是帝制,是完全对上负责的,走到六部尚书、都察院总宪这种位置,舆论动摇不了他们的位置,甚至连皇帝都是不能擅动的,因为六部管理庶务,皇帝动一个尚书,就是动一部部事,这可不是什么小事,甚至可能动摇国本。

能够撼动廷臣的,只有自己,自作孽不可活。

万士和不认为抗下这次彗星的天变风力舆论,是什么自作孽之事。

“陛下,其实臣以为,这次天变风力舆论,并非什么大事,真正的大事,应该着眼于贱儒的生存根本。”万士和对舆论战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对于礼法非常精通的万士和希望陛下明白,如何操控舆论。

“太宰好好讲讲。”朱翊钧看着万士和十分确信的点头说道。

“说复杂略显复杂,但是提纲挈领的说,其实就是四个字,混淆视听。”万士和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带着郑重,端着手说道:“如何扰乱公序良俗?”

“只需要用大量的、无序的、不分对错的话,去扰乱就足够了,只要抛出足够多的问题,散播足够多的谣言,植入足够多的阴谋论,对任何事都抱有怀疑的态度,让所有人不知道什么可以相信,什么不可以相信。”

“一旦大明天下所有人都对陛下、对朝廷失去了敬畏和信任,不再信任朝廷、不再信任彼此,不再信任真相,这个游戏,贱儒就获胜了。”

朱翊钧看着万士和,第一次觉得万士和作为明公,多少有点可怕了,当初就该少教训一些,看看现在的万太宰,这话说的实在是让朱翊钧有些心有余悸,如果万士和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联合贱儒和复古派们,要搞自己,自己真的斗得过更新到版本的万士和吗?

万士和完全没有察觉到皇帝对他有了些许的猜忌,而是继续说道:“臣以方孝孺诛十族的案子为例,这案子,就是典型的这种混淆,方孝孺在近百年的塑造中,成为了成祖文皇帝暴虐的符号,但按照国朝实录和当时记录文牍而言,十族不过是虚伪。”

“若是真的诛十族,按能有方孝孺后人在世?”

“第一次说方孝孺被诛十族的在正德年间,由江南四大才子的祝枝山所写。那时距离靖难已经一百多年,之后这案子就开始被大量的谣言所充斥,各种细节被不断地补充,数代人,不断地加工最终形成的错谬,甚至可能鸠占鹊巢载入信史,可谓荒诞。”

“仅仅是方孝孺这一个孤例吗?不尽然。”

“至今仍有人说,成祖文皇帝非马皇后所出,乃是朝鲜母妃;还说成祖文皇帝借鞑靼强兵南下,占了江山,翻脸不认人,开始北伐;还说文皇帝割大宁卫、河套给北虏以酬鞑靼助军之功;丝毫不顾这大宁卫和河套是在英宗天顺年间丢掉的,诸如此类妄言荒谬至极,但是信者如云。”

万士和说的这些事,可都是有事实依据的,不是胡乱猜测的妄言,方孝孺十族案,铁铉被摘了五官下酒吃等等,这类谎言,能够广为散播,可想而知,岁月史书的可怕威力,而这就是贱儒的生存之本。

“妖书案?”朱翊钧眉头一皱,说到了他最近看到的一个事件,此刻在南衙查办的托名海瑞的《劾张居正疏》,这个妖书,就是万士和说的这些事儿。

大明万历年间的妖书案不仅仅是两次涉及国本的妖书,《忧危竑议》和《续忧危竑议》,还有万历五年的《劾张居正疏》以及在万历十年托名高拱所写的《病榻遗言》。

这些妖书案,在不同的关键时间,都对大明的朝局走向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妖书案只是其中的一种,各种话本评书也是一种,陛下知道北宋末年的王禀吗?”万士和说起了北宋末年的靖康之耻中的一个人物。

“朕知道,太原守将,三千军守五万金兵,守了二百五十天,人相食战亡,太原沦丧,北宋灭亡。”朱翊钧还真知道王禀,金国两次南下的重头戏其实不在开封,而是在太原,只要太原被金人攻破,大宋最善战的西军就无法驰援开封。

第一次金人南下,完颜宗翰从云中,也就是大同出发,攻破雁门关,一路南下直扑太原,连续二百五十天攻城,还是完颜宗望从开封撤兵,到太原和完颜宗翰一起进攻太原,最终才得以攻破。

至此,北宋已经无力回天。

王禀,就是那个苦守危城二百五十天,没有等到大宋援军的太原守将。

太原原来叫晋阳,宋太宗赵光义攻破后汉都城晋阳,因为晋阳这个地方有龙脉,所以水火毁城,毁掉了1400多年历史的晋阳城,在北宋末年,太原只是一个围不过十里的小城。

赵光义毁掉晋阳,的确断绝了龙脉,不过是他老赵家的龙脉,自始至终,两宋都属于不完全大一统的王朝,燕云十六州,是北宋永远得不到的梦。

朱翊钧腚底下大明京畿,可是北宋做梦都想拿回的土地。

朱翊钧有的时候也不能明白,为何后世那么多人对朱元璋和朱棣那么不满,燕云十六州丢了五百多年,而长江以北丢了两百八十多年,长江以南丢了百年,再塑华夏的两个君王,身上却被泼了那么多数都数不清的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