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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取之于贱儒,用之于贱儒(3 / 4)

作品:《朕真的不务正业

“你再把剩下那个桃子拿走,他们还是会打的不可开交,因为他们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什么打来打去了。”

“能听明白吗?”

万士和不确信的询问着王梦麟,王梦麟很确定的摇头说道:“不懂。”

“我举个例子,就以王世贞而言,在文人眼里,负博一世之才,博综掌故,下逮书、画、词、曲、博、弈之术,无所不通,是吧,我们立刻要将王世贞彻底打到异端一侧,是不是很难?”万士和询问王梦麟。

要把王世贞彻底打为异端,实在是太难了,这个家伙,素有才名,做官不怎样,还参与到了邪祟之事中,这在读书人眼里,甚至都不是缺点,就是做官不如意诉诸于神佛,只不过被陛下所厌恶,所以才被诛杀。

这样一个人,要怎么把它打成异端呢?

那么要将一个人社会性死亡,就需要三桃杀二士的法门,一次拿走全部,必然引起读书人的激烈反抗,这不是万士和想要看到的局面,他先拿走一个。

“先拿走什么?”王梦麟眉头紧皱的问道。

万士和十分肯定的说道:“私德。”

“私德?”王梦麟陡然瞪大了眼睛,从私德下手,的确是个不错的入手角度。

“王仙姑和王世贞有染,而王仙姑又跟宿净散人有染,而王仙姑和宿净散人是同父异母兄妹,把这件事拿出来说,编成话本、评书、、戏段,唱起来、说起来!这就是第一步。”万士和很脏,一开口就是直奔下三路而去,一出手就是下三滥,这种编排最是毁一个人的名节。

汪道昆当初刚到松江府,就弄了个夜宿良家的恶名,不得已纳了妾,了结了这段。

下三路这种手段,传播速度极快,甚至不需要编排,这个故事本身就很炸裂,有足够的话题度。

“然后呢?”王梦麟若有所思的问道。

“王仙姑没有孩子,却骗王世贞有了孩子,把这段编排一下,把王世贞的私德还给他,王世贞是受害者的模样,把他被骗这段好好编排好。”万士和再次开口说道:“如果要给一个人正名,到这一步就可以停了。”

擅长洗地万士和,的确非常擅长礼法,其实给人泼脏水,和给人洗地是一体两面,给人洗地只用前两步,而给人泼脏水,需要全部做完。

王梦麟疑惑不解的问道:“啊?这好不容易拿出来的,还要回去?”

“对,你把私德还给王世贞,但是这帮王世贞的拥趸,这帮贱儒会自己打起来,自然而然的分成两派,一派觉得王世贞无错,一派觉得王世贞有错,掐的你死我活,读书人嘛,不就是这样,比斗蛐蛐还简单,斗蛐蛐还需要个草棒,逗这些犬儒,只需要一个话题。”万士和对贱儒的评价不高,因为他原来就是贱儒之一,他很了解贱儒,所以他能掌控风力舆论。

陛下其实对贱儒的了解不多,文人相轻,这些个贱儒之间彼此瞧不起,硬往下压,能压的下去,但是让他们斗起来,其实非常非常简单,甚至不需要给任何的利益,他们就会咬的狗血淋头。

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是因为秀才的软弱性、妥协性,以及秀才们内斗,这是自私性决定的,比后宫的扯头发还要厉害得多,为了一句注解,都能你死我活。

文人喜斗胜过蛐蛐。

“原来如此,为了制造话题,让风力舆论撕扯起来。”王梦麟了然。

“如果只是为了单纯的挑事,挑唆他们内讧,到这一步就可以停了,用庞大的流言海去淹没人们的视听,让人们分不清楚对错,更看不出真相,模糊事实,为了挑唆,走到这里,就足够了。”万士和眼神一变,开口说道:“如果是为了彻底把一个人彻底弄到声名狼藉,把他所有的桃都摘取就是了。”

“他的文章是抄的,他的私生活是糜烂的,他自诩清流却坏的流脓,他的生意是人间大恶,这样一步步的走,声名狼藉就是必然,那一派认定了王世贞有错的人,就会立刻传播。”

王梦麟用力的吞了吞喉咙,左右看了看,暗自松了口气,天空清朗,他不会被天打雷劈,这万士和究竟是什么人啊,这一套一套的整治人的手法,到底从哪里学来的?

王梦麟忽然恍然大悟了起来,他呆呆的说道:“就像是收拾徐阶一样?!”

“对,就像是收拾徐阶一样!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万士和眼前一亮,这个王梦麟在掌控风力舆论这件事上,是有天赋的。

皇帝收拾徐阶符合这个流程,先借着海瑞的口讲出了徐阶的贪腐之事,这是拿走了一个桃,而后再对徐璠礼遇有加,似乎徐阶已经幡然醒悟,这是把名声还回去,而后反对徐阶的那些势要豪右就会想徐阶是不是背叛了他们南衙缙绅这个集体,而支持徐阶的那些缙绅,则更加坚定。

到了徐阶入京之后,大明皇帝直接把徐阶的恶行,全部公之于众,把徐阶的桃子全都拿走了,可已经没有人再关心徐阶这个具体的人了,为了徐阶有没有罪,打的头破血流。

一二三四,不是刻板的、生搬硬套的运用,那是贱儒秉性,要对这些步骤灵活运用,该重复重复。

其实,玩弄的是人心而已。

“咱们不会被雷劈吗?”王梦麟颇为担忧的说道。

万士和颇为淡定的说道:“要劈也是劈…陛下可是人间君王,雷公电母要劈了咱们俩儿,那也得陛下同意不是?当然了,下雨打雷,不要站在树下和屋檐之下。”

“学生记住了!”王梦麟大声的说道。

其实朱翊钧这一套也是学来的,他是看南衙的笔杆子如何诋毁朱元璋、朱棣,一点点学来的,取之于贱儒,用之于贱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