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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 法不严则不能信,法不信则不能治(2 / 3)

作品:《朕真的不务正业

在夜色中,那古老的戏台仿佛被月光洒上了一层银粉,显得庄重而神秘。

名家调整好了姿势,轻轻拉动了琴弦,悠扬的音乐如同涓涓细流,在夜色之中缓缓晕染,乐声初起,如微风拂柳,带着丝丝的悲怆,音调陡然拉开,如狂风骤雨,亦如铁马冰河入梦而来,似乎是某个故事,在娓娓道来。

填词是《从军行》,曲名为《花好月圆》,是大明皇家格物院院长、德王朱载堉所谱乐章之一,中秋节指定乐章之一,天下的歌舞升平,离不得戍边将士们的牺牲和奉献,战争远离腹地,是因为战争发生在边方,从军行和花好月圆,至此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

朱载堉在音乐一道的天赋,绝对是冠绝寰宇,当然,皇叔朱载堉最大的遗憾,还是少年时,没有培养出陛下的音乐细胞来,陛下始终对这些不感兴趣。

这曲中,有边塞古城,有雄关要塞,有守边将士甲胄寒壮志热,也有那夜不收哨的墩台远侯,在草原上策马奔驰的身影,同样也有海防巡检,在大海劈波斩浪,一曲终了,叫好声此起彼伏。

戏台上灯光变得暗淡,再次明亮之时,台上则换上了万国美人,一共十二位美人,掐着腰,抬着头,挺着天鹅颈,穿着极为大胆,蓄势待发,这也是王谦借的松江孙氏画舫里的节目,随着欢快的音乐响起,一条条大白腿在台上晃动的极为耀眼,随着动作,经过了专业训练的表情随着舞姿不断变化,摇臀摆胯,风情万种,妍姿妖艳、媚态如风。

这玩意儿,任谁看,都是一看一个大迷糊。

王谦这种见惯了奢靡的人,第一次看这万国美人表演时,也是大开眼界,四川风气素来闭塞,弹唱舞曲略显保守,这场面,确实没见过。

罗香仙拳头都攥紧了,这帮万国美人,实在是太烧了!比她还要烧!八成的男人都喜欢这样的,还有两成的人在嘴硬。

“动手了吗?”王谦攥着手里的酒杯,缇骑们早就筹备好了,只要王谦手中的杯落下,就是血雨腥风之时。

按照约定,当这些人齐聚一堂之时,四川都司总兵刘显,就会奉天子使者之命令,对成都府内的家丁和帮会进行清剿,华阳学府里越是热闹,这成都府就越是热闹。

四川巡抚王廷瞻,王谦并不担心,王廷瞻在弹劾罗瑶开始,就已经做出了选择,他别无退路。

但刘显有更多的选择,刘显是本地人,埋伏五百刀斧手,摔杯为号,把这里的人杀了,望族的势力还在城中,如果不搞定府治所在,更不用想别的地方了,刘显完全可以选择不动手,这样他可以获得更多的利益,王谦在路上,看着自己押送的火器,总是在担心刘显会不会选错。

刘显和戚继光谁更强?并没有答案,因为他们是战友袍泽,而不是敌人。

刘显凶名赫赫,若真的想做大明的节度使,割据一方,这是个最好的机会,但陛下格外信任刘显父子。

朱翊钧知道,刘显本人为大明征战一生,而刘显的儿子刘綎更是在萨尔浒之战中以身殉国,没有和洪承畴一样,成为贰臣贼子,朱翊钧知道,王谦不知道,所以王谦才有所怀疑。

如果,刘显已经和望族们同流合污,王谦这番举动会非常非常危险了,今日陷阱里的猎物,就不是这些望族,而是王谦本人了。

“动手了。”王谦看到了城西的几个地方,升起了一枚又一枚的响箭,响箭带着破云的尖啸,在空中炸裂,灿若星辰。

这是信号,代表着四川总兵刘显带着军卫清剿了一处帮会的贼巢。

剪其羽翼,断其喉舌,最后是砍掉脑袋。

刘显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刽子手是他的儿子刘綎,或者说,刘显早就做出过了选择,在出川平倭之时,就已经见到了大明江河日下,他不想成为大明的罪人,刘綎在过湖南时,曾经拳打过马湖知府詹淑,只因为这厮强取豪夺。

今日的抉择是过去所有选择的结果。

王谦转动手中的酒杯,等待着戏台上灯光彻底灰暗之后,王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猛地摔在了地上,大声喊道:“奉陛下圣旨督办戥头大案,今日抓拿悖逆贼子,抗命者,杀无赦!”

“杀!”

王谦的酒杯落在了地上,一架架床弩出现在了学府的院墙之上,缇骑开始进院,四架子母炮,被拉到了门前,对准了还一脸懵的望族们,而缇骑们手中的燧发铳,也被端了起来,显然是打算,只要有抵抗,就会动手。

“王御史,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座的皆是我大明缙绅,安土牧民有责,何故如此兵戎相见?”杨宁仁攥紧了罗香仙的大腿,都把罗香仙的脸给攥白了,实在是太疼了。

王谦根本不跟杨宁仁说屁话,对着赵千户大声的喊道:“拿下!”

“所有人,放下手中的兵刃,将手放在后脑勺,趴在地上,我数到十,还站着的,以谋逆论罪!”赵千户举起了左手,大声的说道:“十,九…”

“大胆!”赵千户手中的手铳,忽然指向了一个家丁,因为那凶徒,突然暴起,冲向了缇骑,赵千户按下了扳机,在簧钢的作用下,火镰滑向了燧石,火星四溅,点燃了火门里的引火药。

嘭!

一声枪响,硝烟弥漫,枪膛里的颗粒黑火药猛然爆裂,铅子在气压和爆炸之下,在阴阳刻线的作用下,快速旋转着飞向了凶徒,铅子直接打在了凶徒的腹部,血光四溅,惊叫连连。

混战开始了,来到此处的望族们,人人带着家丁,是望族的心腹,他们手里的人命官司,实在是太多,此时唯有拼命,他们都带着兵刃,开始向着缇骑的阵线冲锋,硝烟在弥漫,砰砰砰的火药爆炸之声和喊打喊杀之声,此起彼伏。

两刻钟后,场内已经没有再敢站着的人了,赵千户连三个数都没数完,血腥味在学府里回荡,那些个抱着头大喊大叫的倡优伶人,恐怕这辈子都忘记不了这一幕。

“本来想在学府里挖坑,然后把整个学府和这些望族们一起炸上天的。”对于结果十分满意的王谦,这里看看,那里瞧瞧,非常满意。

“是什么让王御史打消了这个念头?”王廷瞻好奇的问道。

王谦十分确定的说道:“是贫穷。”

“哦?”

“整个会场不到两亩地的地方,要想炸上天,最少也要五千斤的火药,而一两火药,要六钱二分银,也就是想把这两亩地炸上天,需要五万两白银。”王谦的确很有钱,但五万两还是有点太贵了,十分之一个先帝陵寝了。

火药造价贵,运输贵,保存更贵。

“确实很贵。”王廷瞻一听这个数字,立刻肯定的说道。

华阳学府的抓捕工作十分顺利,而刘显和刘綎父子的行动,也极为顺利,成都府内数个帮会遭到了灭门打击,得益于王谦带来的一车又一车的火器,火器在刘显手中,将价值体现的淋漓尽致。

张居正曾经教过朱翊钧一个道理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