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夜啼(十一)(1 / 2)
作品:《这个仵作不一般》“韩朝生这人性格低调不张扬,之前与其他考生一起住在聚贤楼时,不喜与人深交但也不与人交恶,一天到晚只知道读书,是一个本分的老实人。”仇不言将查问到的消息汇总后报给裴霁舟。
裴霁舟坐在桌案后,双手随意地搭在桌沿上,问道:“这几日他做过什么,与哪些人有过接触都调查清楚没有?”
“都查清楚了。”仇不言回道,“他个人的生活轨迹极其简单,尤其是在殿试之后,只例行参加了圣上举办的恩荣宴和礼部的庆功宴,除此之外,便一直待在府中,几乎不怎么出门。只有前日,实在是推拒不过昔日同窗的盛情邀请,才不得已去了水去间一趟,但他很快就回府了,前后不超过一个时辰。”
“将他在水云间见过的人、说过的话拟成名录后合拿给我。”裴霁舟道。
“有有有,王爷早就已经拟好了,请您过目。”裴霁舟话音未落,蔡宏便迫不及待地将录本呈至他面前。
裴霁舟讶然挑眉,毫不掩饰地赞道:“比起上一任府尹,蔡大人的办事效率可快多了。”
“是是是,哦不不不,这都是下官分内之事,得此谬赞,实是惭愧。”蔡宏一边后退一边拽着袖口擦着额上的冷汗。
想他刚上任才一月有余就摊上这等命案,心中本就惧怕得很,生怕出一点纰漏落个渎职之罪,因此他凭着多年经验,尽量事事做在裴霁舟吩咐之前。可即便如此,他的心依旧不得安稳,面对裴霁舟如此夸赞,蔡宏感受不到一丝的高兴,反而觉得裴霁舟是在警醒他,这差事若是办得不好,他便是下一个胡安常。
裴霁舟看着从蔡宏额上滚落的豆大般的汗珠,心中了然的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心存敬畏并不是什么坏事。
“就这么几个人?”裴霁舟看着名录上的名字,抬头问蔡宏。
蔡宏赶紧上前一步,回道:“就这么几人。那韩朝生不喜这等场合,碍于往日情份去打了一个照面便离开了,期间与他搭过话的不超过十人,且从始至终,都是别人在恭贺他,他也只浅浅回了几句,并无多言。”
裴霁舟翻开只有两三页的录本看了一眼后,又将其合上,“说的都是些客套话,期间也未曾与人起过争执。”
“是。”蔡宏喏声应道。
“回府之后,可曾表现出什么异样?”裴霁舟又问仇不言。
仇不言摇了摇头,“没有。下人说他神色一如往常,不愠不喜,只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不胜酒力的他早早地就回房睡下了。第二天他一整天都待在书房,下人说夜间时候,他明明看到韩朝生回卧房了,也不知何时起来悄悄出了府。”
“王爷,经过属下和蔡大人多方调查证实,韩朝生未与人结过仇,也没有欠过债,情杀的话就更不可能了,他入京十年,一直洁身自好,从未与任何女子有过牵扯。”仇不言补充道,“所以——“”
“但他也不能会自杀。”裴霁舟道,“韩朝生一共参加了三次科考,前两次皆名落孙山,那么难熬的日子他都捱过来了,又岂会在此时崩溃自杀?所以,你是想说,他意外死亡的可能性最大。”
仇不言点头道:“属下觉得他就是失足落水溺亡的。也许是他多年的压力一朝释放后却无人分享喜悦,高兴得睡不着便想着去外面散散步,逛至曲江池边时不小心失足跌落至了水中,您想啊,何首文那个会水的都爬不上岸,更何况韩朝生还是个旱鸭子,会被淹死也不足为奇。”
裴霁舟在听到“何首文”时,忽地一怔,他偏着头想了想,又问仇不言:“对于韩朝生之死,民间可有什么说法?”
仇不言苦笑道:“百姓还能怎么说,无非就是说他惹着了水鬼,触了霉运,所以才死得这般憋屈。”
裴霁舟听后忍俊不禁,“反正只要无法用常理解释清楚的事都是鬼做的呗。”
“他们确实都这样想。”仇不言道。
“既然没有证据表明韩朝生是他杀和自杀,那就以意外死亡写结案陈词吧。”裴霁舟起身将录本递还给蔡宏,“蔡大人写好后交与我过目,我明日再去面见圣上。”
蔡宏抬头看了裴霁舟一眼,上前接过录本后才暗暗松了口气。
从公房出来,裴霁舟长呼着气活络着上肢筋骨,看着天边暮色渐沉,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转道朝着后院而去。
江瑟瑟的风寒还没完全好,怕她病情加重,裴霁舟特地吩咐下人在她房中燃了碳火,可江瑟瑟却觉得热,门窗大开大敞不说,连外裳都没穿就坐在窗户风口处练字。
江瑟瑟正全神贯注地临摹着《兰亭集序》时,忽觉光线暗了几分,她疑惑地抬头一看,见裴霁舟正伫立于窗外。
江瑟瑟正准备跟他打招呼时,裴霁舟却径自从外将窗户掩上,不多时,便见他从门口进了屋。
江瑟瑟没有梳妆,及腰长发只用白色发带扎了一半,任其披散在身后。她面色微憔,唇色微白,就连眸中也失了星光。
看到裴霁舟不请自入,江瑟瑟有些局促不安,刚搁下手中的笔要问对方安时,裴霁舟已撩起衣架上的斗篷披在了江瑟瑟肩上。
温热的檀香味坠至江瑟瑟鼻尖,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王爷事情都忙完了?”江瑟瑟自己拽过斗篷两边的系带,她退开两步,与裴霁舟保持着距离,她如此问着话,却不敢抬头去看对方。
裴霁舟不由自言地叹息一声,“算是吧。”
“那韩朝生——”江瑟瑟绕至圆桌旁,为自己和裴霁舟各倒了一碗茶,她端起自己的,将裴霁舟的那杯朝他的方向推了一推。
“没有他杀的疑点,很有可能是意外。”裴霁舟走过来,与江瑟瑟同坐在圆桌两旁。
“尸体上也没找到疑点吗?”江瑟瑟放下茶杯看向裴霁舟。
裴霁舟顿了一顿,道:“你知道的,我不会验尸,只能根据仵作提供的验状作出判断。”
江瑟瑟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忽而,她突然对裴霁舟道:“王爷莫要怪我僭越,需不需要我复验一次?倒不是说我信不过前辈的能力,只是多一个人的话,也就多一双眼睛去检查那些极容易被忽视掉的细节。”
其实裴霁舟早就有此意,可他没跟江瑟瑟开口,一是顾及她的病未痊愈,二是想着韩朝生的死状并不复杂,京中仵作应该完全能够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