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看着这个小房子一样的眼球，他观察的很细致，还伸出手来感受一下，用手触碰到的刹那感觉到湿漉漉的，大概是某种保持湿润的黏性物质。

有个很奇怪的点是，死物的眼睛和活物的眼睛是不一样的，它不仅仅限于神采和活动，而是感觉。

一条在岸上渴死的鱼，它的眼睛和死气沉沉的鳞片没有任何区别，作为万物生灵情绪的窗口，眼睛一直是最为神秘的存在。

现在江城却感受不到任何神秘，反而觉得庸碌平常像一块随处可见的浮冰一样，失去了值得让人探索的意味了。

他又看了一会，正准备将目光移开的时候，却在刚转过头去的瞬间眉头一皱，脑海中闪现一个景象，他猛然转过头来，继续凝神看着斧首的眼睛。

“头颅的另一半在哪里？”

“老板，在维度右方，离这里挺远的。”

“带我过去。”

“怎么，发现什么了吗？”正当江城抬步往另一个方向走的时候，塔利开口问了一句。

“我有一个疑惑，也可能是阴差阳错的巧合，这些疑惑需要找到斧首的另一半头颅才能解答，指挥先等我一下。”

“好，”塔利点点头，大手一挥又招呼身旁的组长，“带一组跟着江指挥去，保证他的安全！”

江城看了看立即跟在自己身后的数十名士兵，没说什么，快步朝另一侧走去。

不一会儿，这小队伍就到了爆炸过后的另一侧，这里也横亘着半个被凤羽切开的头，江城手脚并用奋力爬了上去，目标明确，直直走到斧首的眼睛那里。

他顷刻间怔住了，内心的平湖宛如投入了一颗巨石，泛起波涌的涟漪。

从战争开始，入侵生物斧首，极为迫切的想要回到巢穴，而且极其紧张的战斗过程中，也不忘了把目光放到冰面上，深情如望着故乡一般，现在就连死去了，两只眼睛都在朝着那个方向……

江城顺着它的眼神望过去，落在了那个深不见底的坑洞上。

“那里绝对有问题。”他像是在对身边的顾清婉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在生命结束的最终时刻，生物的本能远远大于它本身的理智，它眼神所停留的那个地方，对它而言一定非常重要。

“多叫一些增援，准备机械臂悬架，通知塔利长官来这边，我倒要看看底下是什么东西。”江城眼神锐利的往深不见底的坑洞里望，下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投石无声。简直像是通往地狱的深渊，带给人不可名状的恐惧。

隔了一会儿，塔利也走了过来，江城和他交流了一下情况，同时数百名士兵增援了过来，维度外也拨出了一些人。

他们立即就在坑洞旁边开始架设机械悬臂，用合金绳子将机甲投下去，链接上方的屏幕，探测一下底下到底是什么东西。

同时有科研人员操控无人机，飞向下面。

无人机的速度非常快，但是隔了好久仍旧没有到达底部，由于太过黑暗，上面探照灯的灯光太过微弱，根本看不清有什么东西。

在即将触底的时候，一众高层围在屏幕旁，他们瞪大了眼睛，望向突然变得明亮的屏幕，蓝色光芒几乎要遮蔽无人机的全部视野。

之后，一瞬间什么都看不见了。

“江指挥，失去信号联系，没有反应了。”

“行，起码我们知道了底下有东西。”江城的判断果然正确，也和他预料的相差无几，想要凭无人机探索底下的东西是有点痴心妄想了。

他走向另一边，带着顾清婉一起去安排机甲下去探测的事宜，背对着坑洞，表情极为认真，和忙碌和士兵们混在一起。

任何人都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无人机，好像是激活了底下的某个按钮，亦或者是惊醒了一个怪物，坑洞中点点蓝色光芒越来越多……看起来就像是机甲驾驶舱里飞窜的可控核聚变能源一样，如同潮水一般往上涌，晦暗的维度里，这些光芒如此显眼。

第一个发现的士兵惊诧的瞪着坑洞说不出来话，手不断的颤抖着，努力想要喊出声来，却奇奇怪怪的丧失了说话的能力，他指向下方，转过头来脸上是难以想象的焦急。

“怎么了，你这个样子。”

同伴有些不解，顺着它指向的方向看过去。

等到这光亮将整个维度都照耀的如同白昼，如一道粗壮的射线直冲向天际的时候，什么都晚了。

纯白色如同阳光一样的东西，照耀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却并不能使人感觉到温暖。

塔利、万兴言、防线小组的组长、主炮手余周、重甲部队的队长。他们全都沐浴在这圣洁的光线里面，随后血肉开始剥离，头发变成飞灰，或惊或惧的面庞上的表情彻底消失，露出森森的白骨，最后连坚硬的白骨也被焚烧成灰烬。

天地间一阵风，人类无影无踪，全都消散了。

死亡，来临的是如此突然。

人类以为自己已经胜利，可以慷慨悲歌，凯旋着回归故乡，将斧首巨大的躯体带出维度昭告天下的时候。

这些身居一线，成为英雄，做了无数事情的人就这样湮灭在了死亡维度中。

他们的死亡没有痛苦，没有哀伤，连恐惧都只有短短的一两秒，一个活生生的人就破碎掉了，变成无数细小的分子，裹挟着破碎的灵魂在这片不属于地球的空间里游荡，永远也回不去，受尽无边无际空旷的折磨。

无法想象。

荒诞离奇。

生物还是死物，血肉还是机甲……连同被劈成两半的斧首躯体，这片战场上所有的东西，都经过了洗礼，再也看不见了。

江城这一瞬间感觉到神经有些错乱了，他大脑一片空白，瞠目结舌的望着消失的同伴们，瞳孔地震一样颤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顷刻间眼圈就红了。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这是梦吗？

还是自己已经晕眩了，这一切都是幻觉。

他感受不到光线的照拂，愣愣的转过头去，却发现，有个身影挡在了前面，她如同巨人一样，无数机械臂从身后涌出，结结实实的嵌合在一起，形成了秘不透光的一道盾牌。

“机械人……清婉，原来你不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