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住了。

她也清醒了。

她不知道自己使了多大的力气，只是自己的掌心都被震得发麻发木了。

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静的只能听到周围快速驶过的汽车轮胎呼啸碾压过地面的声音。

他的身子因为这结实的一巴掌，虚晃了一下，脸颊上的掌印触目惊心！

在他垂下的目光中，莫大又悲哀的痛苦就像是一朵盛开的地狱之花，快速染红了他的瞳孔。

“好了。”半晌，才找回了自己干裂嘶哑的声音，他甚至轻笑了一声，语气更是温柔卑微到了尘土里，“解气一点了吗？这件外套是洗过的，干净的，你披上好不好？”

她依然愣愣盯着他，方才那只挥向他脸颊的手掌依然发着麻。

那麻木从手掌蔓延至指端，又从指端迅速向上延伸，延伸……

冲向了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她觉得整个人都麻木了。

任由他轻柔的帮自己将身上的外套拢紧了些。

再然后，他松开了自己。

似乎是怕自己不肯穿他的外套，忙又退离到了一米开外，祈求道：“你别，别脱，我保证不再碰你了。”

见自己没再反抗，他又道：“我已经跟大哥打了电话，他马上就来接你了。”

顾曼沉默着，将视线别到了一旁，紧咬着下唇，有大颗大颗的眼泪被她咽进了喉咙。

终于，萧妄初看到远处一辆将远光灯切成了近光灯的车子渐渐逼近了这边。

而后，那车子在不远处停下，从车上下来了一个高大劲瘦的身影，几乎是疾步跑到了两人跟前。

正是刚刚接到萧妄初电话的顾隆威。

“大哥……”萧妄初张了张口。

顾隆威视线在他肿了的右脸上停留了一下，然后收回，冷哼一声，便走到酒气熏天的顾曼身旁，将她打横抱起。

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径直走了。

上了车的顾曼将头靠在车窗上。

车内暖气被大哥开得很足。

车子徐徐开了出去。

她没有回头，但却能从后视镜中看到他落寞萧条的身影。

他把外套给了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衣。

起风了。

风将他身上的衬衣吹的翻飞鼓起，虽然有车窗隔着，她似乎仍听到了风声吹在他身上发出的猎猎响声。

此刻，他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越飞越远，越飞越偏离了自己。

直到车子走远，直到他在路灯下的身影再也看不见，顾曼才收回视线，垂下眼帘。

两行滚烫的清泪无声淌下……

一路上，顾隆威都没有过问顾曼怎么回事，只是沉默的开着车，到了家后，顾家人都神色凝重又担心的看向顾曼。

但应该是顾隆威交代过，所以他们没有多问什么。

只有苏月禾柔声叮嘱了一声：“曼曼，去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吧。”

顾曼点了点头。

顾隆威将顾曼扶到了楼梯口才停住脚步。

他准备下去的时候，顾曼突然喊住了他，将身上萧妄初的外套脱掉，递了过去：“大哥，你抽个时间帮我还给他吧。”

顾隆威没接，沉声道：“你自己的事情，需要自己处理干净，这样才能开始新的生活，才能真正放下。”

而后转身下了楼。

顾曼有些木然的愣在了当场。

脑子里都是萧妄初单薄萧条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身影。

她觉得脑子要炸掉了。

又站了一会儿，才拿着那外套拖动沉重的步子进了自己房间。

浴室的浴缸内是满满的热水，应该是母亲提前放好的。

她紧抿的唇角此刻因为浴室内清香的气味才有些许松弛。

来自家庭的温暖让她短暂忘却了那些烦忧。

可她刚刚将身体泡进温热舒适的浴缸内，就又无端端想起了他。

从小自己难过伤心的时候，总会有父母哥哥们给予温暖关爱。

可他呢？

他没有。

脑海里那个萧条落寞的身影更加清晰的出现了……

浴室内的水雾渐渐升腾而起，吸附在了四周的玻璃门上，吸附在了顾曼长长的睫毛上。

她突然觉得自己被更大的难过给包裹了起来。

她屏住呼吸，将头埋进了水下，直到快要缺氧了，才猛地将头从水下抬起。

水流纵横恣意的顺着她的每一根头发流淌下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分不清是水还是眼泪。

……

昏暗的房间内，萧妄初骨节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根香烟，等那根烟快要燃尽的时候，他才想起抽了一口。

他应该是着了凉，喷嚏一个接一个的打着，鼻尖都被擤的通红无比。

右侧脸颊上的掌印仍然没有消退，怵目惊心。

刚刚威尔森送来了去痕的药膏，他没有用，扔在了桌上。

此刻，他正眯起眼睛盯着面前电脑屏幕上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