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桃林，花香沁心脾，徐风送清凉。

北尘还像往常一样，静静地看着涣儿练剑，眉间微簇，略有一丝无奈。

树下的人儿白衣胜雪，剑光飞舞，剑气激起飘落在地上的花瓣随风飞散，落在白衣上甚是好看，可剑却舞的章法、力道全无，空有一副花架子。这套须臾剑已经教授给涣儿三个月了，她虽每天早起练剑，但仅练一个时辰，舒展舒展筋骨便回房摆弄笔墨砚台、研读“受雪流云”去了。

涣儿从袖中抽出帕子，轻轻拂去身上的花瓣，走向北尘，唤了一声“师兄”。几个月来，她对这位师兄一向是敬而远之，除了探讨剑法，极少攀谈。

“须臾剑是本门绝学，传授于你三月有余，连第一式“飘渺孤鸿”都没有练熟，破绽百出，毫无章法！自古以来习武之人想要有所成，必定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你每天练功不到一个时辰，如何能将武功练好？”

这几个月虽然北尘时常来看她练剑，但极少指正她的剑法，只是站在那静静地看着，突如其来的质问让涣儿满心诧异地望着他。

他对她讲话素来温和，但眸子里总是透着几分清冷，有一种说不出的疏离感，让她不想去靠近。

“师兄，承蒙师父与您传授功法，涣儿不胜感激。师父所传的“受雪流云”，涣儿日夜研读，已经领悟大半，自会勤加修习，让师门绝学传承万代，可剑法、拳脚并非涣儿所好，修习也仅是为了强身健体。况且女子所学不外女红针线、琴棋书画，师兄又何必勉强呢？”

涣儿柔声说着，她望着北尘的眼睛，这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竟然闪过一丝心痛与怜悯。

北尘眉头微皱，厉声道：“女子？你是普通女子吗？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子，此刻不是应该承欢父母膝下吗？怎会身中奇毒倒在深谷之中？”涣儿心中一惊，顿时觉得手指微微发颤。

“我问你！在你被人追杀的时候，你可有能力保护你自己？还有你的家人，你可有能力护他们周全？三年之后，师父丧期届满，如果你离开师门，再有歹人来寻仇，你又当如何？”

涣儿只觉得喉咙像被卡住，几近窒息，全身不停地颤抖。父母、兄长惨死，黑衣蒙面人、毒药……一幕一幕在她眼前闪过。这几个月来，她片刻都不敢、也不愿回想过往，恨不得把那个家破人亡、流落江湖的涣儿从她的记忆里永远抹掉。

她骗自己说那个人不是她，给自己编织了一个梦，梦里只有桃林、书香，直到这一刻，这个梦碎了。国仇家恨，她终究要面对，可现在的她，又能奈何？！

涣儿转过身，背对着北尘，不想让他看见她如此脆弱、狼狈的样子，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

北尘为自己一时心急后悔不已，他的这番话，无情地揭开了她的伤疤，与那些伤害她的歹人有什么分别！可如果三年后她离开了无尤谷，会经历什么？又有谁能一直保护她？他静静地望着涣儿的背景不愿离去，许久无言。

只有风中的桃花，一片西飞一片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