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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八章 心痛(1 / 1)

作品:《尘香花未尽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北尘一惊,顿了顿,一只手附在涣儿背上,轻轻地抱着她,内疚地问道:“胸口还疼吗?都是我不好。”

涣儿摇摇头,“身体伤了,心就不会痛了。”说着,把头深深地埋在北尘的胸口,北尘抱着她的手也紧了紧。

“师兄,今日是我的生辰”,涣儿哽咽着,“以前每年的生辰都有娘亲陪我的,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北尘是不过生日的,亲人已逝,又何必追忆来路?自然想不起来去关心涣儿的生辰是哪一天,也从没有问过。

“我从小失爱于爹爹,与娘亲相依为命,娘亲身子一直不好,她的病本就在心。爹爹一向对她不闻不问,每年除了年节,见一面都难,哥哥从小就被爹爹强留在身边,不让他们母子见面,娘亲思念哥哥,整日郁郁寡欢,不能哭、不能抱怨,就只能生病了。小时候我常常在想,娘亲那么美,那么温柔,为何爹爹不喜欢她?等我长大了,我才明白,不过是利用过后又心生忌惮罢了!”

涣儿再次哭的无法言语,身体一直不停地颤抖,一只手抱住北尘的背,一只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好像稍一放手,眼前这个人就会消失一样。

北尘眉头紧锁,双手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眼中满是忧伤,在他的内心深处,何尝不是藏着一段痛彻心扉的过往。

“师兄,我一直想跟你说的,我本名叫李德音,一年前虎威将军沈英造反,逼死了我爹爹,娘亲也跟着自尽了,我在离家途中被毒杀,所幸我自己配制了两颗解毒丸,藏在了耳环中……”

说到痛处,涣儿突然呕血不止,几乎无法呼吸。北尘大惊,瞬间额角渗出汗来,忙要扶她坐好帮她输送内力,怎奈涣儿死抓着他的衣襟不肯放手,他越急着挣脱,涣儿抓得越紧,呕血越厉害,最后他只得作罢,重新把她抱在怀里,用帕子轻轻帮她擦拭嘴角的血迹,过了良久,涣儿才渐渐平复下来。

她的身世,北尘并不觉得惊讶,或许从得到京城的线报,说昌平郡主并没有被送至西山,或许从靳忠靳宝兄弟证实了这一消息,或许从她说她姓李开始,他就已经察觉了,只是他并没有在意过她究竟是谁、是什么身份,在他眼里,她只是他的师妹。

他不愿意承认的是,他在刻意回避,他怕知道她的身份,怕知道她的决定,怕她会离开。但是现在,他可以确定,她同样深深依恋着他,害怕离开他,还愿意跟他分享她内心最不忍提及的伤痛,感动、释然同时涌上心头。

涣儿从来都无意对北尘隐瞒她的身份和过去,只是不知道应该怎样提起,还会因为自己的不够坦诚而心生内疚,如今和盘托出,心里轻松了许多,渐渐平复了之后,觉得身上的伤也没有那么痛了。

北尘一只手轻抚着她铺在背上如绸缎一般的秀发,一只手紧紧地抱着她,“没事的,有我在,没事的。”

涣儿轻轻点头,缩在他的怀里,靠在他结实的胸口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的气息。国仇家恨、亲人离散之苦都没有那么可怕了,这样的怀抱,一旦沉醉,便再也不想离开。

北尘把怀抱稍微松了松,低下头去,看着涣儿道:“你今后可有打算?”这是他以前不敢去提及的,但这一刻,他知道,她需要他。

涣儿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是她之前从没有见过的水一样的温柔,瞬间便呆住了,涨红了脸,忙低下头,心中涌上一股异样的情愫,半晌才道:“一开始我很怕,只想逃避,但这一年来,我想了很多,师兄说的没错,我要先练好武功保护自己,等师父丧期满了,我打算去拜会一些人。”

涣儿虽娇声细语,但态度却很坚定。

“去拜会一些人?”

“嗯。”

涣儿抱着北尘的手紧了紧,头重新靠在他胸口上,“我娘生前跟我说过,以后如果有难,可以找几个人帮忙,他们都是我外祖父当年的副将,跟他老人家一起出生入死过,其中有一位,是河西的封广袤将军,我打算先去拜会他,师父的丧期还有两年,刚好可以让我看清一些事。”

北尘轻声道:“此事不能操之过急,需要从长计议。”涣儿点点头,轻笑一声,自嘲道:“有些事是早晚要面对的,更何况我本来就一无所有,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你一无所有?”北尘反问道,或许以前是吧。

夜深了,时至中秋,天气渐凉,涣儿缩在北尘温暖的怀中渐渐地睡去了,一只手还抓着他的衣襟。直至天明,北尘轻轻扶她躺下,帮她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她平静的睡颜,终于松了一口气。

几个时辰过后,涣儿缓缓睁开了眼睛,外面天已经大亮了,这一觉是她这一年来睡的最安心的一觉,即使胸口的伤还在隐隐作痛。

北尘正靠在她床边的椅子上睡着,眉目如画般精致又柔和,睫毛又长又密,两片薄唇轮廓优美,嘴角微微上翘,醒着时目光凌厉、硬朗,有几分攻击性,熟睡的他却多了几分柔美。

涣儿看的移不开眼睛,原来师兄这般俊俏,以前怎么没发现呢!回想起昨夜种种,不由得脸颊绯红,不敢再看他,轻轻起身想靠坐在床头,一不小心牵动了内伤,忍不住想咳嗽,又怕吵醒了他,忙用帕子捂了嘴,轻咳了两声。

北尘陡然清醒,见帕子上已经没有血迹,才放下心来,扶她坐好。看了眼窗外,道:“我先叫小福来服侍你,等你用过早膳后我再帮你疗伤。”涣儿轻轻点头,看向北尘的目光不禁有些害羞闪躲。

“以后每年的生辰,有我陪你。”北尘的眼神温柔又笃定,这个突如其来的承诺让涣儿有些惊讶,瞬间视线模糊了。

北尘出了门,小福赶忙进来服侍她更衣梳洗,见她虽脸色苍白,但精神尚可,只是有些咳嗽,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煮了碗鸡丝粥,看着她用完,又端了碗红枣汤。

“姑娘喝了汤再歇一会儿吧,谷主说一会儿再过来帮您疗伤。”

涣儿点点头,她的内伤已经好些了,自己运功调息,再服些药,过些时日就会痊愈了,但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期待。

“这些年来,除了老谷主,奴婢还从没见过谷主这么担心哪个人呢!”小福笑道,“谷主自从家里出事以来,一直冷冰冰的,除了靳忠靳宝兄弟俩,没有人敢靠近他,现在的他看起来鲜活多了!”

涣儿正喝着汤,闻言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小福。小福抿抿嘴,意识到自己多言了,看着涣儿疑惑的眼神,忍不住低声道:“八年前,谷主全家被恶人杀了,还有老谷主的夫人也死了!谷主拼了性命也只救出了他妹妹庭月,结果庭月姑娘也死了!奴婢见过庭月姑娘一次,与姑娘您有几分神似,如果她还活着,也像姑娘这么大了!”说着,不禁低下头,遗憾地叹了口气。

涣儿楞住了,把汤匙放回碗里,眼神黯淡下来,胸口突然一阵剧痛,忍不住咳嗽不止。小福吓得不轻,忙递了帕子,轻抚着她的背,见帕子上丝丝血迹,慌乱着要去找北尘。涣儿一把拉住她,一边咳嗽一边摇头,示意她不要去,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止住了咳嗽。

小福扶着她在榻上坐好,带着哭腔道:“姑娘您别吓我,都是我不好!”涣儿勉强笑了笑,让她先出去,小福执意要留下来服侍,却见她脸色越发苍白,手攥着胸口的衣襟频频皱眉,吓得赶紧跑出去找北尘。

涣儿忍着痛轻靠在榻上,眼中泪光闪动,“难怪师父初次见我就眼泛泪花,收我为徒,原来是心疼他承受着骨肉离散的锥心之痛,原来他还有个跟我一般大的妹妹,原来……李德音,只怪你自己先失了分寸!”

泪珠再也不受控制的滑落,手中的衣襟越攥越紧,分不清到底是胸口更痛还是心更痛。

书房里,侍从端来了早膳,北尘还没来得及吃,靳忠靳宝兄弟急着求见,“谷主,听说师姐受伤了?现在怎么样了?”靳忠道。

北尘眼底闪过一丝心痛和内疚,“好些了,一会儿我再去帮她疗伤。”

靳忠接着道:“谷主,昨日没来得及跟您禀报,天雄帮帮主雷万杰被杀了,死在了火焚钉之下。”

北尘目光一闪,微微皱眉道:“是炎天光?”

靳宝用力点点头,“正是炎天光!这厮如今做了沈英副将凌拂空的走狗,一定是那个凌拂空指使的!”

靳忠道:“自从虎威将军沈英造反,逼死梁王占领了京城后,熊武军退守东部六州,这两支梁王亲军僵持不下。虎威军表面上看似没什么动静,副将凌拂空私底下指使杀手暗杀熊武军将领和敌对的武林人士,前些天,熊武军有个主将险些遇害,雷万杰公开指责沈英逼宫夺权,刺杀朝中主将,这才惨遭毒手,淮南大将军刘勇璋虽然与沈英沆瀣一气,为他摇旗呐喊,但受河西大将军封广袤的牵制,也不敢轻易动手。”

北尘沉思了片刻,往椅背上靠了靠,低声道:“让外面的兄弟们小心打探消息就好,不要跟任何帮派来往,更不可起了冲突。”两兄弟纷纷拱手称是。靳忠见北尘略显得有些疲累,说道:“谷主用了早膳快去歇息吧。”北尘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忽闻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北尘忙睁开眼,只见小福慌张地跑来道:“谷主,姑娘她……”还不待她说完,北尘瞬间冲出门,直奔涣儿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