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智师太颇有无奈，这些东西却也要掰开揉碎了去讲，不然也是为难眼前这个在乡野长大的孩子了：“譬如你爹爹是三品官员，他不仅重金讨好上峰，还要为了家族利益把你嫁给一个位高权重的年迈老头。”

阿菓小脸一拉，立即反驳：“我爹爹才不会这样做。”

灵智师太起身走向阿菓，轻轻道：“可有些人的爹爹会。”

阿菓瞪大了眼睛，慢慢颓然下去。不甘地问道：“那..那个位高权重的老头子，他有权有势，还沾染小姑娘，他也会苦吗？”

“那个老头子有权有势，沉迷女色，是个十足的下流胚。可他的子女不成气候，只能独自一人维持家族荣耀。他拥有的一切，让敌对的世家处处拿捏，天子猜忌，稍有不慎便是灭门之祸。”灵智师太阖上手中经书，又道：“善恶终有报，是真。众生皆苦也是真！”

阿菓听了，心中有些闷闷地，想起昨夜之事，问道：“那如何区分善恶人心呢？”

“蜜糖置于泥土，招至虫蚁来食。若分人之善恶，设下迷局来验。或者今日的你还不明白，但是记住这句话。早晚有一天会用到。心有欲望，才会招来苦楚。”灵智师太一字一句，颇有深意。

阿菓重重点头，好似将这话刻在脑中。

灵智师太眼神中多了一丝肯定，又开口道：“你在竹林想让菩萨帮帮你，可菩萨帮不了你。只有你的心静了，便没有想不通的事情。”

阿菓眼眶有些发红，因着昨日之事。她总有许多别扭，爹娘是逼不得已才将真相告诉她。可见是自己太过无用。

扭头看着供桌上慈眉善目的菩萨像，阿菓心中触动。缓缓上前，双手合十，跪在蒲团。

灵智师太在阿菓背后，罕见的露出一抹笑，目光也柔和欣慰。

直至午后，几声蝉鸣。

阿菓才睁开双眼，想起身却一屁股坐倒在地，原是跪的太久，腿脚都麻木了。不由地笑自己蠢笨。

舒了口气，才发现屋子中已经不见灵智师太的人影。

阿菓卸下以往的惧怕，想当面感谢。却小脸一红，有些扭捏。思虑片刻，留下一封给灵智师太的信，便急忙下山回家。

长望村中

阿菓气喘吁吁进了家门，到饭厅前，忽然停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整理仪容，才跨步进去。

杨氏看见阿菓，便起身相迎，挂着笑意：“可回来了，快来吃饭，就你一人呢！”

阿菓瞧着众人围坐桌前，饭菜丝毫未到，这桌上大半都是自己爱吃的。又看着杨氏与陈延卿眼中的担忧，不禁揉了揉发红的双眼。

陈振麟见状打趣道：“大小姐，今儿个进门怎么像个淑女似的？看来鸡腿都是我的了！”

阿菓无奈送出一个白眼，却看着碗中堆积的饭菜，心中越发愧疚，低下头，缓缓道：“爹娘不必为我担心，在菩萨面前我就已经想通了。天底下不知还有多少吃不饱，穿不暖的苦命人，我自小吃穿不愁，无拘无束，还有什么可委屈的。学规矩学看账，学好了是自己的。将来回京城，我也不能被比下去。”说着竟笑了起来，满脸傲娇。

杨氏连连点头，哽噎欣慰道：“对对对，我的闺女谁也比不了。”

陈延卿轻拍杨氏的后背，笑道：“阿菓这么争气，你该高兴。”

杨氏娇嗔一眼：“我就是高兴！吃饭！吃饭！”又夹了一只鸡腿放到阿菓碗中。

一家齐全，团圆用膳，阿菓心中祈愿指望这一幕能长长久久。

半月后

巳时初过，暖风送香，几个身着蓝布袍的护卫，守着两辆寻常的青布马车，停在客栈。

陈延卿与陈振麟站在门前。忽的，一位丰满端庄的贵妇人走下马车，满目泪光的看着陈延卿哽咽道：“子淮，姐姐终于又见着你了！”

陈延卿忙上前搀扶着陈淑琴道：“多年不见，姐姐一如往昔。”

接着第二辆马车下来两个豆蔻少女，面容有七八分相似，一个身着水蓝锦绣襦群清丽动人，沉静大方。一个穿桃红金线收腰裙，活泼娇艳。

二人向陈延卿双双行礼问安：“舅舅，我是芷云。我是芷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