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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人间难得几回闻 第九章肆奸植党(2 / 2)

作品:《旧春闺

沈南宝厘清大概,便笑道:“多谢陈妈妈了。”

陈妈妈只惶恐作礼,道不敢当,“只是这等活计,最是枯燥,奴婢是怕四姑娘耐不下心。”

炉膛里的火烤得沈南宝有些热,她轻缓缓地打起扇,“我起先在赵家也这样伺候祖父祖母,都习惯了。”

沈南宝生母那事,阖府周知,因而连带着赵家也忌讳起来。

这些妈妈惯是油花子,该说不该说的,心里门儿清,当下听了这话,陈妈妈也不续话了,扯了扯嘴角,便道:“那四姑娘勤恳着,奴婢先去看其它粗使有没有躲懒。”

沈南宝点点头,看着陈妈妈转身朝另几处喝令了起来,这才又坐回了炉膛前。

那扇还在胸前一阵一阵的扑着,那投在她莹嫩颊畔的火光也跟着明灭不定了起来。

碧簪总不好就这么做个甩手掌柜,便接过刚刚那话茬问起沈南宝赵氏夫妇的事儿。

沈南宝那笑容恍惚就有了生气,“我祖父祖母不是什么大官户,早些年是走商的,膝下本有个亲子,奈何得了肺痨,久治不愈过身了去,祖父祖母因而损耗了心神,也不愿再过那等颠沛的日子,又加之先前攒了些梯己,便临老了在金陵安置了个小宅,后来碰到了……我,便把我奉为亲子来养,虽说不比沈府来得锦衣玉食,但样样不缺,也活得安稳自在。”

听来,赵家夫妇对她是极好的。

就是碧簪年纪轻,也晓得沈府接她回来其中打的算盘。

既如此那何必回来淌这么一趟浑水?

还不如紧着那等不甚优渥的小日子过着,也落得快活?

难不成,真如旁人所说,这四姑娘是贪官家小姐的出身?想为自己谋个贵胄夫婿?

碧簪神情不免夷然了几分。

却听得那沸水顶着药盖子,磕托磕托的响。

该加药了!

碧簪一个激灵,转身从个匣子里取出琳琅的几株药材,就着冲天的白雾,按次放了进去。

沈南宝在旁观望着,一面还问道这是什么药,那又是什么药。

碧簪虽小,做事却已经有了年长妈子们才有的那种稳妥,但凡落在手上的活,都会一一烂熟于心。

这些药材便自然回答得顺溜。

“这怀中抱月似的便是川贝,这大小不一,色泽乌黑的则是熟地黄,往常有些人分不清生熟地黄,熬岔了药性……不过四姑娘是金枝玉叶,不必晓得这些,自有下人替你注意着。”

沈南宝听出她语气里微末的揶揄,并不以为然,笑盈盈的颔首,“以前只觉得熬药盯着火候便成了,没想倒是个大学问。”

碧簪听罢,大抵也不是那个伸手打笑脸人的狠心肠,直想方才的态度,闹了个脸红,小声嘟囔着,却没再那般看沈南宝了。

屋子里便又沉默下来,只听得那柴火炙烤哔哔剥剥的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药熬好,外头连绵的雨也停了,留下垂兽脊上凝练的华彩滴答、滴答的苟延残喘着。

院子里前几日怒放的梨花,也被这倏尔疾雨打得落花流水,驾着穆穆春风,满地飘零。

乍暖还寒之际,本该是最料峭瑟冷的,但沈南宝依偎在炉火边甚久,满身燥热,被这风一吹,倒觉得浑身爽濑,呼吸顺畅。

她长吁一声,拿布作衬,捋尽了药渣,将药倒进了汤瓶,然后连着珐琅匣子,一并递给了碧簪,“我如今不便在祖母跟前露脸,只得麻烦你们替我将这酸梅递给祖母罢。”

碧簪想问为什么,抬眼瞧见沈南宝那半边脸颊上的淤伤,话便在舌头里打了个囫囵转咽了下去。

“四姑娘放心罢,等会儿子送药的绿芜姐姐过来,奴婢同她说一说,绿芜姐姐肯定会将四姑娘的一片心意带去老太太跟前的。”

只是,应是这般应了,那厢绿芜刚刚端着托盘登门入室,殷老太太视线一扫,便问:“四姑娘今个儿去了后罩房?”

绿芜道是,“这药还是四姑娘亲自熬的。”

坐在小榻椅上的容氏,正斜签着身子靠在搭了猩红毡子的炕桌上剥核桃,右手边是满当当的一碗果仁。

听到这话,她露出温婉谦卑的笑,“四姑娘是个有心的,不像宛姐儿和倬哥儿,我叫他们多在老太太跟前你尽尽孝,他们都惫懒,也是我太惯着他们的缘故。”

殷老太太眼皮也不曾抬的,一面叫绿芜放了药碗,一面道:“倬哥儿自有功课要忙碌,他的手是执笔挥翰,韬韫儒墨,哪能做这下人的活计,岂不是章甫荐履?宛姐儿不必说,她一向孝顺,你瞧我这碧山长房一溜的窗纸,便是宛姐儿叫人备置的,说是近来瞧着入春了,但到底料峭,可不能大意了,换了薄的,叫风透进来。”

“至于宝姐儿……”

殷老太太瞥了一眼那一旁的珐琅匣子,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那眼底的光冷了几分,语气也寡淡了起来,“小门小户的手段,上不得台面,不提她了,且说说老爷回来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