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出现鱼肚白时，倚靠着锦榻浅眠的男子睁开眼，语气淡漠如雪：“宫里这两天发生了何事？”

“回禀殿主，夜太子染了风寒，在东宫休息。”恭敬的声音响起，“东宫宣了太医，大臣们都有些按耐不住，纷纷前往东宫请求夜太子选妃冲喜。”

染了风寒，选妃冲喜？

白衣男子闻言，清贵的眉眼泛起些许薄霜：“消息有几分可信度？”

“夜太子隐瞒了大臣们病重的消息，陆太医也说太子无碍，休息几天就能痊愈，可离开时他的表情有些凝重，大臣们都觉得夜太子的情况不容乐观。”

白衣男子低眉哂笑。

微微坐起身子，他抬手露出袖子下的镣铐，手腕微微一抖，镣铐自动解开，咣当一声滑落宫砖地面。

站起身，一袭冰蚕丝雪衣顺着他的动作垂落，流泻出干净清冷的光泽。

抬脚走到殿门处，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色，白衣身影一闪，瞬间消失在宫苑之内。

夜宸瑾还在休息。

小元子守在内殿，此时正歪倒在一旁昏昏欲睡，口水从嘴角流了出来，他却浑然未觉，连内殿进来了人都毫无察觉。

暗中隐藏的影卫倒是察觉到了，只是已经太晚，白衣男子袍袖轻挥，一股强大的气流在殿内汹涌翻滚，只射向正要朝他攻击而来的暗卫，暗卫的本能是击杀而不是退缩躲避，所以被强大气流击飞出去时砰的一声，五脏六腑都似移了位。

夜宸瑾睁开眼，一双漆黑的眸子平静无波，安静片刻，他慢条斯理地坐起身，靠在床头，对殿内发生的一切似乎毫不意外，俊雅贵气的脸上不见丝毫波澜。

“镣铐果然锁不住生死殿司殿主。”他转头，嗓音淡淡，“本宫这殿内，司殿主是第一个能凭一己之力闯进来的人。”

白衣男子司昊，生死殿殿主，一个超然立于朝廷与江湖之外的势力组织，神秘莫测，强大而可怕，世人难窥其二。

夜宸瑾目光微转，看到受伤跪地的暗卫，淡淡开口：“都下去疗伤，今日之事不算你们失职，免于责罚。”

数名暗卫叩首离开。

殿内恢复了安静，小元子还在无知无觉地沉睡，像是被催眠了一样。

“生病？”司昊负手而立，清淡的目光落在他肤色白皙健康的脸上，眉目微挑，“本座没见你何处有恙。”

夜宸瑾道：“司殿主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一眼看出我是否有恙。”

“要不要本座带个太医过来给你把把脉？”

夜宸瑾浅笑：“司殿主身在本宫地盘上，却像是比在生死殿还要自在。”

“你的地盘？”司昊嗓音淡漠，“只要本座想，这天下任意一处都可以是本座的地盘。”

夜宸瑾没说话，波澜不惊的模样根本不像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该有的镇定气度。

司昊敛眸，拂了拂雪白干净的袍袖：“别告诉本座，你是在为南圣那位小公主铺路。”

夜宸瑾道：“是又如何？”

“不如何。”司昊嗓音冷淡，“本座很想把这天下搅得风云变色，让各方野心之人揭竿而起，不知你那天命帝星的姐姐是否有本事力挽狂澜？”

夜宸瑾沉默。

他相信紫珑的本领，寻常的变故她都能应付，他也知道司昊的深不可测以及生死殿的实力，他只是无法确定司昊跟紫珑若真的正面交锋，究竟谁会更胜一筹。

然而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倘若司昊真要搅得这天下大乱，不管最后紫珑能不能控制住局面，苍生百姓无辜遭殃都是无法避免。

夜宸瑾不想看到苍生陷入水火，不愿看到太平盛世因某人的意气之争而毁于一旦。

虽然他知道“意气”这两个字根本不适合冠在司昊身上，这个人与生俱来的尊贵强大，从不按规矩行事，我行我素，骨子里流露出霸气，像是降落世间不染尘埃的谪仙，却又任性至极，让人无法捉摸他的想法。

“你没必要非跟紫珑较劲。”他道，“紫珑是天下之主，你是生死殿殿主，你们本就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朝廷跟生死殿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什么一定要针对她？”

司昊走到一旁的椅子里坐了下来，单手托腮：“倒也不是非针对她，应该说，本座是针对你。”

夜宸瑾微怔：“……”

“确切来说，本座是想看你们姐弟相残，看南圣和穆国刀兵相向，看轩辕容修和夜红绫反目成仇。”司昊嗓音淡漠，透着一种薄霜般悦耳寒凉的色泽，“你是否愿意满足本座的想法？”

夜宸瑾古怪地沉默片刻，漫不经心地抬眸看他：“我有病么？”

姐弟自相残杀，父母反目成仇？

他除非脑子进了水，才会满足他这样变态的想法。

司昊挑眉：“你没病宣什么太医？”

夜宸瑾语塞。

“就那几个空有野心却隐忍十几年不敢动弹的废物，也值得你用这招引蛇出洞？”司昊轻哂，语气薄凉嘲弄，“你跟废物也没什么差别。”

夜宸瑾深深吸了口气，维持着温雅气度：“我这样的废物本就不适合当皇帝，所以我想把皇位让给我姐姐怎么了？碍着你司大殿主的事了？司殿主是天上白鹤，是云端神祇，理该待在生死殿中受人供奉膜拜，不染人间烟火之气，何必来这凡间跟废物为伍？”

司昊眉心微细，寒凉气息萦绕眉梢：“你胆子不小。”

夜宸瑾笑了笑：“我不想当皇帝，不代表我是个怕事的人，司殿主若真想用什么手段——”

“本座无需任何手段。”司昊淡道，并不被他的话所激怒，“你答应给本座为奴，本座放你姐姐一马；你若不答应，本座搅得这天下不得安宁。”

夜宸瑾沉默下来，眉心微蹙：“司殿主身边应该并不缺奴才。”

“但缺一个太子奴。”司昊薄唇微扬，嗓音虽淡却充满无法忽视的压迫感，“本座还没试过有个一国储君在身边为奴是种什么样的体验，想要你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