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昊没说话，走到一旁的椅子里坐了下来，托着下巴，定定看着坐在案后批阅奏折的少年，“看起来倒是真有几分君王气度。”

夜宸瑾批着折子，嗓音很淡：“你应该看到了，本宫这个太子名副其实，只有我不想，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女皇陛下不在宫里，这个十三岁的太子若当真没一点本事，那么别说满朝文武大臣和宫人会不会欺他年幼，便是这些能决策朝堂的折子也不可能呈到他的案上。

毕竟他现在还没有登基。

就算已经登基为帝，一句尚未及亲政之龄也能让幼帝权力被架空，不过夜宸瑾这个太子情况特殊，倒也不能一概而论——身为穆国女皇和南圣帝王共同的儿子，只出身就能震慑住一干大臣，何况他们心心念念就是太子早日登基，尽快恢复男帝为政的制度，因此对夜宸瑾也是支持和忠诚居多，压根就不会蠢到生出什么欺压太子的想法。

当然，有异心者除外。

司昊性子孤冷自负，对夜宸瑾的处境却是一清二楚，所以当紫珑说穆国江山依然是夜宸瑾的江山时，他便知道夜宸瑾是有足够的能力和魄力接下这个重任的。

“你的姐姐有没有与你说过，五百年前，生死殿跟夜氏皇族曾立下了一份生死契约？”

少年温雅俊秀的脸上不见波澜，嗓音也是淡如春水：“既然都是五百年前的事了，现在已没有再提的必要。”

“是吗？”司昊挑唇，眼神里透着某种别样的光芒，“对于皇族的以后，你有什么样的打算？”

夜宸瑾道：“没什么打算，在其位谋其政，做到问心无愧就行。”

司昊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敛眸深思片刻，却到底什么也没说。

……

之后的几天里，紫珑没再进宫。

关于那日选妃的事情她也没再多想，原本打算趁着春暖花开季节天气舒适，在穆国帝京玩上几天就启程回南圣的，然而她没放在心上的事情，却有人放在了心上。

陈家在帝都是底蕴深厚的显贵门庭，陈大人又是女皇陛下倚重的臣子，陈家家大业大势力大，身为陈大人孙女的陈怡自然也是响当当的贵女，在帝都的身份和影响力比起宗亲郡主也毫不逊色。

她想查出公主殿下的住处，当然并不难。

选妃宴之后过了三天，谢宅收到一份请柬，邀请公主和谢公子去郊外桃花山参加春日宴。

春日宴。

紫珑放下请柬：“你们有兴趣吗？”

“主子若是想去，我们就陪着一起去，就当是散散心，放松放松心情。”谢丹墨淡道，“眼下春光正好，我们刚好可以见识一下穆国这些公子贵女跟南圣的都有什么不同。”

“能有什么不同？”紫珑淡道，“除了一些风俗习惯上的差别之外，其他的应该都差不多。”

毕竟出生高门贵胄的公子小姐们打小养尊处优，所接受的教养和学识也都相差无几，世家公子潜心读书习武，姑娘们琴棋书画争相斗艳，本质上并无不同。

虽说富贵之家也有养歪了的纨绔子弟，比如奚州镇陵王府的世子姬君琰。

但总体来说，懂得爱惜羽毛的世家大族还是非常注重子孙的教养，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在规矩教养这方面就算有些差别也不大。

这也是为什么百年世家枝繁叶茂的原因，若后代子孙个个被惯得不成器，家族只会快速衰败，根本无法做到绵延数代。

“这位陈姑娘邀请主子去参加春日宴，不知是想做什么。”

紫珑依窗而坐，神情闲散：“我倒是明白她的心思。”

这个生性高傲的小姑娘虽有些目中无人，但她的确有目中无人的资格和底气，毕竟身份家世摆在了那里，就像皇族公主在世家女子们面前摆的谱是一个意思。

身份上的不同，就注定了态度上的不一样。

不过她高傲归高傲，却也是个聪明的人，不会盲目地摆自己的架子，懂得适时地放低身段，不会一味的目中无人。

虽然紫珑并没有将那天的事情放在心上，而且夜宸瑾选妃的人选也已经定了下来，不过陈怡显然不这么想。

“告诉楚倦，让他明天也去。”紫珑淡淡吩咐，“带着他的小姑娘去见见世面。”

谢丹墨点头，命人去告知了楚倦这件事。

彼时楚倦和谢瑶正在冷战。

通过这几天相处，楚倦发现谢瑶像是真的不会武功，那种利落的杀人手法不知是不是只有被逼到愤怒绝境时才会激发出来，但平常时候的谢瑶，的确就像个手无缚鸡之力且格外柔弱黏人的小姑娘。

楚倦不太信邪，想方设法要逼出她的潜力，总是在谢瑶最不设防的时候突然出手偷袭，当然，他的分寸掌握得很好，确保谢瑶就算真的毫无反抗之力也不会伤害到她。

谢瑶起初几次的确都没怎么露馅，直到昨天晚上深更半夜，楚倦以特殊的方法试探出了她的伪装，两人在床上拆了几招，然后不知怎么回事楚倦就扑到了床上，一不小心又有了点肌肤之亲。

少男少女可能都有点猝不及防，气氛不经意间就变得旖旎又微妙起来，然后楚倦被谢瑶一掌推到了床上，冷不丁摔了个四脚朝天。

楚倦也不知道是因她刻意欺瞒的举动感到愤怒，还是因为昨天晚上的意外有些难为情，总之今天一整天都没搭理谢瑶。

听到下人传话时，楚倦独自躺在后花园凉亭里的躺椅上，脸上盖着本翻开的书，正慵懒地闭目养神。

“明日去城郊外参加宴会？”他闭目躺着，声音疏懒，“谁送来的帖子？”

“陈家姑娘。”

陈家姑娘是谁，楚倦没兴趣知道，不过他知道既然紫珑让人通知他这件事，大抵是已经决定要去赴宴了。

于是他道：“去告诉谢瑶一声，让她自己准备明天要穿的衣服。”

下人正要应是，楚倦却伸手拿下覆在脸上的书，坐起身，“算了，我去跟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