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转眼便到了八月初八，秋闱这日。

农历八月的天亮得很早，小宝卯时便起了，束发正衣冠，检查箱匣里的笔墨和砚台，另外还备了更换的衣服和睡觉用的被褥。八月的天依旧很热，出了汗久了不换容易馊。后半夜又比较凉，准备一张被褥最稳妥的。

另外还要备烧水的小锅，另外还备一些小米小菜以及一些经久耐放的干粮，沈小婉怕考场上提供的吃食不和小宝的胃口，便特意备了一些，若非现在是余热未散的八月，她还想做一些肉干或是熏肉给小宝下饭吃。

“娘，您备这么多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哥是出去踏青似的。”为了送小宝去考场，懒懒也早早的起来了，现在还打着哈欠呢。

“你知道什么啊？宁可备而不用，不能用而无备。”沈小婉以前也是准备这些给小宝的，想一想，看还缺什么？”

“娘，不缺了。”小宝看着多备的几只毛笔和砚台，“都够了，太多的话侍卫检查也麻烦。”

“也是。”沈小婉又问小宝饿不饿，要不要再吃一点？

小宝说吃饱了不饿。

“那要不要活动活动？”沈小婉又问。

“不用的娘。”小宝见娘似乎比自己还紧张，忍不住咧嘴笑着，“娘您别紧张。”

“我不紧张。”沈小婉吁了一口气，哎，分明是儿子去秋闱，怎么弄得她紧张兮兮的？

懒懒抿着嘴唇偷笑，娘肯定紧张了。

在考场外间等了一会儿就到辰时三刻了，已经陆续开始排队入场，侍卫们正挨个挨个检查户籍以及证明，确认无误之后会进入里面的搜查室，脱光了让人检查，另外带的干粮和被子都被扒拉开检查了一番。

有的人很顺利的通过了，有的人则被揪了出来。

“冤枉我，这不是我的，我也不知怎么进去的。”那人喊冤，“一定是有人冤枉我，一定是的，你让我进去考吧，你让我进去吧。”

侍卫凶神恶煞的将人推倒在地，将写满了字的臭袜子丢到他的脸上，“滚！”

除了此人之外，另外还从不少人的干粮里翻出了小抄。

总之作弊手段是五花八门，反侦查手段好的运气好兴许能躲过去，运气不好的就被扔了出去，禁考一次。这还算轻的，若是在开考时发现作弊，重打一百仗，除去秀才身份，并发配边疆。

所以啊，宁愿考不中也不要作弊，毕竟一旦被发现作弊，基本上阻断了靠读书出人头地的机会。

就在这时，一个年近五十的老头儿，胡子已经花白，拄着个拐杖战战巍巍的往考场。

懒懒望着这个老头儿，“娘，我真担心他走着走着就摔倒了。”

“那有什么办法，活到老......”沈小婉的话还没说完，懒懒就接话到：“考到老。”

“......”沈小婉回头瞪了懒懒一眼，“总比作弊的好，一辈子都毁了。”

懒懒缩了缩脖子，娘好凶。

时间也差不多了，小宝提着箱匣往入口处走：“娘，我去了。”

“好。”

“放轻松一点，别想太多。”沈小婉其实想顶嘴的话还有很多，但话到嘴边想到今日是秋闱了，不能给他压力，所以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小宝点头，说了一声：“晓得勒。”

这是昨晚懒懒说的话本故事的里一句词儿，里面的老婆婆是南边的人，最喜欢回一句晓得勒。

“嗯，晓得勒。”沈小婉拍了拍小宝的肩膀，“三天后我们来接你，你进去吧。”

“好的娘。”小宝提着箱匣走了进去。

沈小婉和懒懒看着小宝检查完了进入考场之后又呆了一会儿，等到考场的大门关闭上，才让赶车师傅赶着马车离开。

马车穿过人群离开了考场，渐渐往半内城方向去。

懒懒趴在马车的车窗处看着考场的方向，突然感慨了一句，“娘，如果我考到四五十岁还考不中举人，我就不考了。”

沈小婉知道他说的是那个头花花白的老秀才，“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他只是略有些显老罢了。”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懒懒托着腮，“我以为很容易的。”

“对于有些人来说很容易。”沈小婉看着懒懒，“每个人都在为努力，无论他念书是否厉害，本事大不大，他都在为生活在努力，你不要去嘲笑别人。”

“如果你也是个没有背景没有聪明头脑的普通人，也不见得比那人有恒心更厉害。”沈小婉觉得世间那么多人，注定有一大部分人是普通人，少数的一部人是优秀的有权势的，但优秀的人你也没有资格去看不起普通的人。

“我知道了娘。”懒懒因为聪明有些倨傲，但却不是个熊孩子，知错就改，是个懂事的孩子，“我没有想嘲笑他，我只是觉得很可怜，如果换作是我，大概可能会考不中就认命了以后不再考了。”

“嗯，娘知道你没有这个意思。”沈小婉点头，“他很有毅力，娘很佩服。”

懒懒点点头，是很有毅力，都那么老了还在考。庆幸自己这么聪明，不用考太久。“幸好我念书还行。”

“哪里是还行呢。”沈小婉捏捏懒懒这张慢慢胶原蛋白的脸，“得亏娘厉害，把你生的这么聪明，是不是应该感谢娘？”

“应该。”懒懒一脸无奈，娘您也太自恋了，但嘴上还是说道：“娘您真是太厉害了，怎么生出我这么聪明的儿子？我怎么会这么聪明呢？”

妥妥的闹闹的说话口吻。

沈小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啊，我怎么生出这么聪明懂事的儿子？”

自卖自夸，懒懒忍不住好笑。

这时，从考场的方向传来庄严又冗长的钟声，钟声响起，便表示秋闱开始了。